在一阵飘飘欲仙的自我陶醉之后,陈若缺仿佛已大跨步地提前进入角色,感觉自己不是“很可能成为”,而是“已经成为”女王的二婚对象——盘瓠新王。
带着真龙天子的浩然之气,已亢奋到不住颤抖的陈若缺,借用惯性使劲将自己残废的右腿甩到駮背上,然后就势“移驾”上马。
把先王坐骑结结实实跨在身下之后,陈若缺才发现这上面是既无马鞍、又无脚蹬、还无缰绳,自己只能靠两条腿死死夹着这駮的马背。
哦不对,不是两条腿,而是一条腿。至于残废的那条腿充其量只能当做是使筷子夹菜时,两只筷子中固定不动的那一只。
最重要的是两只手也没个抓握的地方。陈若缺正考虑实在没办法,只能先揪一撮白马脖上的黑鬃在手中应应急了……可就怕这鬃毛不结实,一揪就揪下一撮来,回头再把它揪疼咯……
想不到这马丝毫不理会陈若缺的好心。一声擂鼓长嘶之后,立刻从匍匐状瞬间抬升成直立状。陈若缺只觉自己像坐在一张弹射椅子上一样,瞬间被弹起半人多高的落差。
幸好这只是垂直起降,陈若缺才没有被甩下马来。
陈若缺惊魂未定,这駮又紧接着高高抬起两只前足,说不定是想给背上的陈若缺创造一个像所有画像上横刀立马的英雄人物一样大摆雄姿英发造型的机会,可它明显是太高估陈若缺了。
以前光听说过“人仰马翻”,可这一次陈若缺却现身说法地给大家诠释了什么叫做“马仰人翻”。这駮才刚一前足离地,仰头而起,陈若缺就顺着駮的屁股翻下地去。
继让一次的狗吃屎之后,这一次陈若缺又摔了个倒栽葱。
“你个畜生,我说你这动作幅度就不能小点——”趴在地上的陈若缺忍不住咒骂道。
再看那駮,它并未因把主人甩落而流露出半点自责与羞愧,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两排带血的利齿,并从喉咙里不断播放出节奏明快却十分低沉的鼓点,就好像是在坏坏地偷笑一样。
听到这幸灾乐祸的嘲讽,陈若缺怒气冲冲但却很是狼狈地像狗一样四手四脚蹭这地面重新爬回駮的身旁,然后用龙头棍一棍敲在它一条腿膝盖背后的腘窝上,那意思很显然是让它再次卑躬屈膝,低下身来,好让自己再次“上位”。
那駮虽然止不住地坏笑,但还是顺从准新主人的意思,乖乖滴再次匍匐下来。陈若缺再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马背之后,还特意再用龙头棍一拍马头,气呼呼叮嘱道:“我可告诉你啊,你要再让我这么没面子,看我怎么——”
想不到不等自己把话说完——上次是把头仰起——这次这调皮的小坏蛋换作把屁股突然高高往上一撅,而且力道明显比上次要大得多。看来屁股上的肌肉还是要比脖子上多一点的。
这一次落座未稳的陈若缺竟被如高抛球一般径直抛向空中。
“啊——”就在陈若缺以丑陋的空中姿态把未完的话化作一声惨叫之时,更刺激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这駮将自己折扇一般的黑尾“哗——”的一下展开成华丽的扇面。
就在被高抛而起的陈若缺再一次即将落回自己身上的刹那,恰逢其时地一个蝎子摆尾,真把自己的扇尾当作球拍,把落回的陈若缺当网球,“啪——”的一声,击出了一记漂亮的S球。
被打飞的陈若缺先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擦向地面,落地之后又被弹起……然后就像一片打水漂的石子一样,如此在地面上起伏弹落了好几个来回,才被远远超出“比赛场地”的一颗大树挡住了去路。
准确的说不是一棵大树,而是一颗大树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树洞……
过了好久,满身伤痕跪在树前的陈若缺,才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头从那个不大不小刚够他把头塞进去的树洞中,像拔萝卜一样地给拔出来。
这一次,陈若缺是真的怒了。
这畜生不用头上的角顶他、不用脚上的镰刀爪抓他、也不张嘴用牙咬他,偏偏选择用杀伤力最弱的扇尾拍他。明摆着,这畜生并不想要他的命,甚至都不想让他见血。
可正因为如此,陈若缺才愤怒。这说明这畜生对自己是赤裸裸的玩弄!
陈若缺渐觉自己心中的怒气正与体内的真气进行着某种潜移默化却奇妙无比的相互融合。这让陈若缺冥冥之中有一种恍如隔世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对了!这正是上一次小宇宙爆发之前,在山坡上眼睁睁看着巴将军虐杀盘瓠人民时的感觉。只不过当时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细体味。
坦白说,如果当时只不过是战况惨烈了点、血腥了点、死的人多了点,就算惨不忍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没错,陈若缺毫无疑问会心如刀绞、会悲天悯人、会泪流满面,但他却未必会心生这样能与玄空真气产生奇妙化学反应的愤怒。
这愤怒是专为巴将军而生的。那巴将军一面把掳走的婴儿像肉串一样穿在手中长槊上,一面狂笑叫嚣着让盘瓠人民不断前赴后继扑向他四周“绞肉机”般的“四丁四甲阵”。正是这种带有玩弄性质的虐杀激起了陈若缺的愤怒。
而这次也是同样的道理。
“臭小子,我明告诉你吧——这天坑四面都是连环绝壁,要想出去,你还真是非靠它不可。换句话说,你要么骑着它出去,要么永远别处去——”
师父现在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不到生死关头,不管陈若缺面对的是女王还是怪兽,是行那苟且之事还是面临重大考验,师父都由着他折腾,打死不开口。也不知这到底算是和陈若缺的一种默契呢?还是一个对陈若缺的阴谋呢?
“师父——”再次听到师父的声音,陈若缺既不太惊,也不太喜,而是延续自己的愤怒冷峻道,“——你老终于肯出来指教一二了。”
“你个臭小子,你也不想想自己刚才得意忘形的傻样,我要是早指教,你听得进去吗?”
“师父教训的是——”陈若缺不但不再嬉皮笑脸,反而直接单膝跪地,给师父行了一个严肃的跪拜大礼,“——求师父赐我驯服那畜生之法。”
“哼,臭小子——既然你态度这么端正,那我就再受累点化你一二。”想不到这师父竟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这一点跟他这个“缺心眼”的傻徒弟倒是……很有师徒缘分啊。
“你个臭小子啊,总能给师父惊喜。之前你先要拿龙头棍抡它,后又怕龙头棍砸着它时使的那两下子,竟在误打误撞之间,学会了点‘走气’的皮毛,这可真是……****运不错呀……”看来师父对夸奖的话还是那么惜字如金,不过这对陈若缺显然是好事不是坏事。
“你个蠢蛋八成还没领会到,其实你我师徒这么一路走、一路练、一路遭遇……为师先是教会了你如何‘生气’,然后教会了你如何‘养气’,不久之前又教会了你如何‘运气’,你自己呢,又懵到了一点‘走气’的皮毛……”
“等一下,师父,你后来说的这些吧,我都能听懂,唯独一开始这个‘生气’……我现在就很生气,但这项技能我好像从小就会,不单我会,感觉只要不是圣人佛祖,应该是个人就会生气吧……”
“你看看,你看看,说你蠢你立刻就流鼻涕!”毫无疑问,师父此刻同样很生气,“老子说的‘生气’,那生的是玄空真气!不是快被你气死的气!”
“哦,我明白了。”陈若缺木愣愣道,“可是师父,我记得您老人家曾经说过‘气其实是普片存在于宇宙内和人体中的,气既可以物化为有质量的微观物质,又可以虚化为无质量的量子流’。这意思应该就是说,我的体内本来就有气,那有何须再重新‘生气’呢?”
“哟呵?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小子被倒掉在兽骨囚室里时,为师所说的话。看来你小子还真是棺材板记性,不错,居然能够记得只字不差。”
“哪里哪里,多谢师父夸奖!”
“可我已经说了,这‘生气’生的是玄空真气。你蠢蛋体内原来是有气,可你那气不过是平庸的气,沉睡的气,未被激活的气,根本就不是玄空真气!”师父讲话的声气每停顿一个逗号,就往上提高一个声调,“为师的话,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听懂了。”陈若缺捂着耳朵告饶道,只可惜捂耳朵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师父,现在大敌当前,时间紧迫,您还是赶快点拨徒儿吧,求求您啦,师父!”
“哼,你个臭小子,等出了这个鬼地方,为师再好好批评你。”连这傻徒儿都知道大敌当前,师父当然不会比这傻徒儿更任性,说完立刻话锋一转道,“其实要说点拨,那就只有两个字……”
“哪……哪两个字?”
“锁气。”
“锁气?”
“不错,这对于已悟到三分‘走气’的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