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3月——1946年4月
3月22日拂晓,由主任王日轩、副政委曲波、教导员朱绪庆带领部队接近了杏树底村。看到北山上有火光,知道敌人有准备,立即改偷袭为强攻。并迅速向各连布置、传达了战斗任务。各连明确任务后,迅速向指定地点运动。此时,天已破晓。我军各连发起进攻。双方枪声打得像爆豆一样。匪徒凭借围墙,居高临下。各连组织几次爆破都没成功,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杨子荣带领的一班为七连的尖刀班,他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被匪徒的火力压在离围子100多公尺的一条小沟里。营炮兵开始用山炮、迫击炮对围子进行轰击。看到围子边和村子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听到村里妇女小孩发出的哭喊,杨子荣心里一揪一揪的,真不是个滋味。这样打下去,板院、马桥河的惨景就会再出现。
这时,赶到前线指挥部的李荆璞司令员,田松支队长,二团政委王希克同志和几位现场指挥员商量后,决定利用大军压境的威慑力量,迫降匪首张德振和李开江。
信由王希克政委起草,大意是:你们已被全面包围中,无处可逃,过去你们还做过好事,如果停止抵抗,保证你们全体“官兵”和家人的性命、个人财产的安全,否则后悔不及。署名李荆璞和王希克。信写好后,曲波副政委来到七连,问谁敢把信送到围子里去?消息传到尖刀班那里,班长杨子荣立即表态:“我敢去!”随即接过了迫降信。
班里的战士一听都急了,连忙说:‘班长,不行啊,太危险了!“
杨子荣斩钉截铁地说:“为救老百姓的命,再危险我也认了。我就是死了也值!”说罢,杨子荣呼啦一下从沟里站起来,怀里揣信,右臂挥动着一条白毛巾,一边朝围子门跑。
快接近敌营时,他卧倒并以响亮的声音喊道:“弟兄们,不要开枪,我要找你们当官的讲话!”围子里的土匪还在发愣,一个匪军官看见杨子荣赤手空拳的,手里光举着条白毛巾,突然醒悟过来,惊喜的朝匪兵们大喊:“来投降的,快开门,让他进来!”
扬子荣刚一进大门,胸前立即被顶上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你是来干什么的?”匪军官问。
“我是八路军的代表!你们被包围了,我来劝你们投降!”扬子荣理直气壮地回答。
一个家伙冷冷一笑,恶恨恨地说:“好啊!我看你八成是来送死的!”
“要怕死就不来,来了就不怕死!我倒是为了你们的活路才来的!”杨子荣威严地说。
杨子荣见旁边一些匪兵用惊恐的眼晴望着他,就用胸膛顶开两面的枪口,向前跨了几步,庄重而有力地说:“弟兄们!形势是明摆着的,我们的政策,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大家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匪军官没容杨子荣讲下去,赶紧大声制止说:“不准你在这里宣传,跟我到连部去。”
杨子荣想:光给土匪头子们讲不行,这些家伙多是惯匪,比较顽固,而士兵多是被迫当土匪的,比较容易争取。只有瓦解了匪众,才能孤立匪首,迫其投降。于是,他又提高嗓门对匪兵们说:“弟兄们!杏树村己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想活命的跟我走,一起找你们的连长去!”
匪军官在扬子荣前领路,后面跟着一些匪兵。
“一个老八路进村了!”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了。有些大胆的老乡陆续从屋里走到院子里看动静。扬子荣边走边向群众热情地打招呼:“老乡们!你们受惊了!老乡,不要害怕。我是八路军的代表,是来劝他们投降的。”
杨子荣镇定自若、亲切和善的态度,打消了群众的疑虑。于是三三两两地从院子里走出来跟着他走。越往前走围看的人越多。
群众在纷纷议论:“这个老八路真是吃了豹子胆,一个人就敢闯进来!人家关里来的八路,个个都是好样的!”
“还是劝他们把枪交了吧,要不咱村的老百姓也要象马桥河一样跟着他们倒大霉!”
“我看咱村的那几个头,家小都在这里,还好说点;就怕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干。”
扬子荣从这些议论中,进一步判断出,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匪首与众匪有矛盾、本村的匪首与外村的匪首之间也有矛盾。而匪首阻碍投降的主要的是许大虎和王洪宾……他心里琢磨,擒贼先擒王,制服了徐大虎和王洪宾,会对劝降成功起很大作用。
当走到匪连部附近的小广场时,匪军官让杨子荣在那里等着,他自己进去找连长。结果没有找到,回来后对匪兵吩咐道:“你们好好看住他,我到别处去找连长。”
讲完急匆匆而去。
扬子荣抓住这一时机,站到广场旁边的一个石碌碡上,大声地讲起来:“乡亲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为咱们穷苦百姓打天下的。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把村子团团围住了。他们要打下去,不仅他们自己被消灭,连咱们老百姓也得跟着他们遭殃!我已经跟他们当官的讲了,只要他们主动放下武器,不仅他们的生命安全有保证,乡亲们也可以平安无事。”
杨子荣的话,句句都点在了群众的心坎上,立即激起了强烈的反映:“咱们快把枪交了吧!可不能再打了!”“谁要打,出村去打!别临死还拿着我们老百姓垫背
紧接着,扬子荣对匪兵们说:“弟兄们!你们要好好想一想,你们是为谁打仗?为谁卖命?是为国民党反动派,而国民党反动派是欺压咱们老百姓的!你们有的就住在本村,继续打下去你们村会怎样呢?你们当中有的家在青背,有的家在北甸子,有的家在板院。你们自己的家乡都被我们解放了,可你们还在这里拿着枪和我们对抗。认真地想想看,能对得起你们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吗?能对得起为了解放你们的家乡而流血牺牲的八路军吗?”
匪兵们耷拉下脑袋也开始议论了:“人家讲得对,咱们都被包围了,早晚得被消灭,还打个啥劲?”
“八路军的大炮真历害!一炮就轰了我们十几个人!我看打下去咱们都得完蛋!”
老乡们见有八路在场,胆子也壮了,有的劝说,有的还骂了起来:“快把枪交了吧,你们作孽还没作够啊!”“八路都把你们包围了,你们还逞什么能?”
“再打下去,等着爹妈来给你们收尸吧!”
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忽然有人怨声怨气的说:“哎,邱会长,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倒是出个头啊。”
扬子荣一听“邱会长”三个字,便不慌不忙地问道:“谁是邱会长?”
立即有人把邱会长推到杨子荣面前,介绍说:“他就是俺们村的维持会长。叫邱振伦,我们都叫他邱老六,村里有啥事都是他出头。”
杨子荣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邱会长。邱会长赶忙点头哈腰。他一看就是个老于世故,油嘴滑舌的人,便用i几讽地口吻说:“喚,你就是邱会长,虽然没见过面,也闻过你的大名啊!”
邱会长急忙陪笑说:“不敢当,不敢当。八路军抗日除暴、秋毫无犯、威震四海、名扬天下,本人佩服!长官有何吩咐,在下一定效劳!”
杨子荣严肃地说:“我个人不需要你效什么劳。但我要提醒你,你既然是本村的维持会长,就要为全村的乡亲们负责。当然了,也要为你自己负责。如果不听劝告,等我们打进来,那后果……可以想一想看。”
“我明白,我明白,眼下的局势鄙人看得清楚,有事长官尽管吩咐。”
“好吧,听我的命令,你立刻去搞几面白旗来,准备插到围子上去。”
“是,是。”邱会长擦着汗去了。
杨子荣继续向群众宣传我党政策。正在这时,四个土匪头子提着手枪,顶住杨子荣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喊道:“住口!不许你在这宣传,扰乱军心,煽动百姓!”扬子荣一看,来到跟前的四个土匪头目,头两个杀气腾腾,后两个皱着眉头。杨子荣若无其事地把腰一叉,问道:“谁是青背的许大虎?”
许大虎一听点了自已的名,下意识的怔了一下,还没等他说话,杨子荣又问:“哪个是本村的郭连长?”郭连长吃惊地点了点头。杨子荣虽然没有点王洪宾和康祥斌的名,但杨子荣威慑地目光使这两个匪首胆战心惊了。
杨子荣历声地说:“你们听着,杏树底村被我军包围的局势你们是清楚的,硬打下去,你们的下场,也是明摆着的。”他指着村里被我炮火打着的目标继续说:“为了保护乡亲们,也为了给你们留一条生路,我们的大炮停止了射击,只要你们迷途知返,主动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从宽发落。不过何去何从,究竟走那条路,可由你们自己选择。”
许大虎是青背的土匪头目,是土匪团长李开江的得力干将。王洪宾是北甸子的维持会长兼土匪头子。他们都是被我军打败后,带着残部逃到杏树村的。此时,他们虽然表面上杀气不减,实则已色历内荏。仍然强打着精神,挥动手枪喊:“你们不要吓唬人,我们宁死不投降。看你这个八路还能飞上天去!还是你快投降吧!”杨子荣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一阵,针锋相对地说:“你们别死到临头了还充硬汉。如果顽固到底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子荣向群众问道:“乡亲们,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同意交枪,要在你们村打到底,你们看怎么办?”
一些群众高喊:“我们不答应!他们要打,让他们带着他们的人回自已村里去打吧!”
“对!我们杏树底村不借地方给他们打仗!”一些群众附和着。
杨子荣又用手指着匪兵们说:“许大虎、王洪宾!你问问他们,看看有谁肯跟着你们去卖命送死?”
两个匪头目下意识地向周围的匪兵们一看,见大多数匪兵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俩好像明白了许多,大冷的天,脑门子上直冒热汗。但他俩仍不甘心,一直在旁边察颜观色的王洪宾说:“他们都是我们兄弟,都听我们的指挥,你能咋地?”
杨子荣轻蔑地一笑说“你们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把他们当鸡蛋硬往石头上碰,能听你们指挥吗?你们要他们家破人亡,他们能甘心让你们任意摆布吗?”
杨子荣又指着站在身旁的杏树底村匪首说:“郭连长,康副连长的家就在本村,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村子打个稀巴乱,留下千古骂名呢!”
本村的郭、康两匪头目,在我军包围了村子,炮火轰击后,已经动摇。特别是经杨子荣一摆利害关系,己晓大义,有了降心。这时,他们二人,正在交头接耳的商量着什么,没有立即回答杨子荣的问话。
许大虎一看这阵势己预感到事情不妙。赶紧拿出最后一张王牌。故作镇静地说:“有李团长的命今,谁敢不听我的指挥?”
听许大虎这一讲,杨子荣也担心郭连长会被许大虎吓唬住。便接着话茬大声说道:“许大虎,你别白日作梦了!谢文东、李开江被我们打得东逃西窜,连自身都难保住,还顾得上你们?何况你们己插翅难逃了。我劝你们,别不识抬举。”
“对,对,许连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吗!”这时邱会长抱着白旗回来,接着杨子荣的话头,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来到跟前,他见许大虎没有吭声,连连对几个匪头目说:“看在我们杏树底村六百多口人的份上,你们还是…还是放下武器和解了吧!”
“我枪毙了你!”
许大虎气急败坏地用枪口顶在了邱会长的胸口上。吓得邱会长筛糠似的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地说:“许连长,我……我可是为了全村的百姓,也是为了你们青背的兄弟啊!”
“许大虎,有本村郭连长在这儿,你逞什么能!”杨子荣机警地插了一句。
郭连长心里明白,从眼下看,不交枪已无路可走,经康副连长劝说己同意交枪,原来想说,碍着面子不好开口。此时,看许大虎在自已地面上耀武扬威,欺负本村的维持会长,感到这简直是对自己的莫大污辱。加上杨子荣一激,更是火冒三丈。于是,便冲上去拦住许大虎吼道:“姓许的,你太放肆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想咋地?”许大虎更火了。
“你敢咋地”郭连长也不示弱。
两个匪首端着手枪,虎视耽耽怒目相对。匪头目王洪宾和康付连长一边站一个,双方剑拔弩张,大有火并之势。
一看这场面,匪兵和群众骚动起来了。杨子荣一看,如果土匪之间火并起来,不仅不能使他们迅速投降,还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并且会造成群众不必要的伤亡。他判断,现己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他灵机一动,对着小广场的匪兵们喊:“兄弟们,别白送命了,愿意放下武器的,把枪放到这里来!愿意参加我们部队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你们路费!”
经杨子荣这么一喊,形势突变,“我交枪!”一个匪兵过去把枪放下又走回原地。
邱会长看到,一则有八路军包围之势,二则有这个混身是胆的老八路撑腰,三则匪兵己有降心。最后,他已摸准了郭连长的心思,特别使他感动的是:郭连长真够朋友。在这个关节眼上,还这么讲义气。于是,他忽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土,壮着胆子大声对匪兵们说:“弟兄们,为了杏树村的三老四少,我们欢迎大家交枪。”别看邱会长在许大虎面前唯唯喏喏,此时此刻,他的话对群众确有号召力。有的老大爷,老大娘拉着他们当匪兵的儿子,劝说他们赶快交枪。有的干脆把枪夺下来替他们交…在场的匪兵们也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到来似的。纷纷走过来,一边交枪,嘴里还一边叨咕:“我们都交枪,谁愿意卖这份命,早他妈的不想干了。”
匪首们被这一突然出现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