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屌!”连长红着眼说,“没拿下这山头,还吃饭?!”正在这时,一名战士喊道:“连长,你看!”
连长举起望远镜,顺着战士指的方向看去,见有几名战士正沿着杨子荣刚才指的断崖艰难的向上攀登。“是二连的。”连长自言自语。杨子荣焦急地朝那边张望。连长将望远镜朝胸前一摔,操起一支枪,跃出工事,大喊一声:“七连,跟我上!”
战士们立即跃出掩体,端枪猛冲。杨子荣愣怔了一下,随即拣起支枪也跟着冲了上去。
敌人阵地上,土匪们有的伏击在土堆后面,有的躲在树干旁边,连喊带叫,疯了似的还击。正在冲锋的七连战士好几个倒下。扬子荣敏捷地借助各种障碍物,边射击,边往前冲。
悬崖边,几名战士终于攀了上来。土匪们正全力还击正面进攻,猛然被从侧面甩来的手榴弹炸翻一片,顿时大乱。七连连长带着战士们冲上前来,机枪、步枪喷出火舌,把匪徒们打倒一大片,剩下的人连滚带爬,慌忙逃窜。
七连连长怒吼着,猛烈地朝正在仓皇退却的土匪射击。一个土匪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悄悄探出身子,准备朝七连连长投掷手榴弹。杨子荣手疾眼快,抬手一枪,那土匪连人带手榴弹翻滚在地。一声巨响过后,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子重重地摔在满地弹壳的残雪上。
七连长回头见是杨子荣,欲言又止。杨子荣憨憨一笑,问:“连长,啥时候开饭?”
连长仔细地看着杨子荣,点点头,说:“通知你们班长,跟上队伍,追赶敌人。”
杨子荣答声“是”,迅速跑回坡坎子,传达了连长的命令,大家立刻七手八脚地收拾摊子。杨子荣迅速地把自己的背包打开,摊开被子,帮着把饭锅搭到被子上包好,找根棍子一插和另一个炊事员抬起来就走。
我军跟屁股追歼,继而解放五林河、北甸子、又将逃匪包围在马桥河。攻打马桥河的战斗进行地相当激烈,炮兵把一发发炮弹打击打进村去,给匪徒以极大地威慑。
匪徒们躲进民房进行顽抗,还胁迫老百姓到前边挡枪子。下午2时,我军攻占板院,将守敌400余人击溃,奸其一部,俘其数十。当杨子荣随着七连炊事班进村打扫战场时,眼前的情景一下使他惊呆了:许多民房被炸毁了,冒着青烟;倒在地上的尸体中,既有拿枪的匪徒,也有被炸得残缺的老人,还有被刺刀挑开胸膛的妇女,一个个血流满面,惨不忍睹。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废墟旁哭泣。
此情此景,使杨子荣心痛欲裂,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自己远在胶东的老母,妻子、哥嫂和那三间祖传的茅屋。眼前的一切仿佛发生在那个生他、养他的遥远的山村。他站在一位老人身旁,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默默地站起来,和同志们一起掩埋乡亲们的尸体。
我军马不停蹄,继续往前追击。3月21日将残匪包围在板院。经激战,又将其击溃。
部队开进村去打扫战场,吃饭休息。七连炊事班在一个断墙边支好了锅,杨子荣正在烧水,只见一个穿黑棉袄的满面灰垢的汉子从屋里跑出来。杨子荣立刻喊住了他。那汉子吓得浑身发抖,连声说:“老总,我可是好百姓。”
杨子荣看他一脸憨像,便问他干什么的。那汉子说:“我叫姜毛愣,杏树底村的,在这村打长工。”
“哦,”杨子荣细细地打量了汉子,问:“刚才你在村里,看见土匪往哪疙瘩跑了?”
“那边,”汉子用手一指,“狗日的,准时往俺杏树底村跑了。”说着,他看了看墙倒屋塌的村子,忧愁地说:“俺杏树底又该遭祸害了。”
“是啊,”杨子荣又看了看身边的残墙断壁,“老百姓也跟着倒霉。”
“百姓明里不敢得罪土匪,”姜毛愣又说:“心里可恨死他们了。他们心中的小兵子们,大都是被强征来的百姓,也都有家有小,不愿为当头的卖命,可当头的用枪比划着,也都没有办法。”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呢?”杨子荣问道。
“晦,”姜毛愣说,“刚才跑的那些个土匪中,有我们杏树底的人,他们和我叨咕的呗。”
杨子荣听完,默默地记在心上。他让姜毛愣不要乱跑,免得中了枪弹。
姜毛愣连声道“是”,一溜烟跑入村中去了。
连队坐下来休息,七连连长犯开了愁。这板院村是打下来了,可连队的伤亡也不小,特别是一班班长负了重伤,使他很是心疼,仗还在继续打,他常用来当尖刀的一班不能没有班长。
指导员看他愁眉苦脸的,便对他说:“别发愁啊,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在那里吗!”
“在哪?”
“我一说,你保准乐。”
“谁呀?”
指导员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挺近东北时宣传扩军,一路上他一人就扩了三十多,大队评过他‘扩军模范,。”
连长骨碌骨碌眼睛。
“打乌拉街,咱过不了江,他主动雪夜出去找来了船。”
连长的嘴角爬出一丝笑纹。
“五常一打开,就被发展人了党。他还直说自己当兵才三个月,让支部……”
“哎呀,”连长一拍脑门,扑哧笑起来,连声说,“你看我这人,怎么就没想到呢?嗯,行,行!”
“你呀!”指导员点着连长笑。
“哪就这么定了?”连长好像怕指导员翻悔似的,赶着卯上一句。
“就这么定了!”指导员十分肯定。
“通信员!”连长把头上的帽子往下一抓,高兴地喊道,“跑步去炊事班,把杨子荣叫来见我。”
炊事班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杨子荣匆匆赶来。
连长待杨子荣立定,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杨子荣同志,从现在起,你就是一班班长,立即到职!”
“是!立即到职!”出乎意料,杨子荣回答得十分干脆。
炊事班长见是这么个事,既为杨子荣高兴,又为自己惋惜。“走了个好兵!走了个好兵!”他连连对连长、指导员咂嘴,惹得连长指导员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杨子荣回到炊事班和大家道别,心里也十分激动。他自水沟头参军到今天3月21日,六个月零三天,天天都在这个集体的怀抱中。他学政治,明道理,入党,当班长,都是大家手把手教的,带的。特别是老班长,对自己更是体贴人微。想到这里,他握着老班长的手久久不放。
老班长嘴里晦晦笑着,眼里也不断地翻滚着泪花,作为杨子荣的入党介绍人之一,他赶到非常地自豪和光荣。“我早说过了,”老班长握着杨子荣的手说,“你不会久待在这灶火门口。这回啊。你就放开手脚干吧。干好了,准能成大事。”
黄昏时分,军区侦查员报告,匪首李开江、张德振集结残匪在杏树底村、柞木台子一带,修筑工事,企图顽抗。同时还派人向匪首谢文东求救。军区李荆璞司令员闻报立即命令二团政委王希克、团副政委曲波率一营(含七连),团机炮连一部及军区十四团一个连,连夜出发,偷袭杏树底村,务求全歼敌人。
晚上9点,王日轩主任、曲波副政委和一营教导员朱绪庆带领部队离开板院,在茫茫的夜色中,避开大路,沿着深山小径,悄悄向杏树底村进发。
杏树底村座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沟里,东、西、北三面都是开阔的稻田。围着村子一圈是两米多高的土墙,土墙里面用碗口粗细的柞木夹了木障。围墙四角耸立着日伪统治时期修的高大的炮楼。围墙东西各有一个门。墙外是两、三米宽的壕沟,沟外面的要道设有鹿砦、木障。
窜进杏树底村的匪徒约400余人,是由青背、板院、马桥河、北甸子等地逃来的残匪合到一起的,为首的头目除了张德振、李开江外,其余还有李开江属下青背村的徐大虎,北甸子的王洪宾;还有杏树底村的郭春福、康祥斌。土匪们仗着墙高围坚、易守难攻,不觉得意洋洋,徐大虎还给匪徒下达了“与阵地共存亡”的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