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替哥哥出场的第一个周末,蔡经理就发出邀请,让我到她家去吃饺子。以后每到周末,她或约我谈工作,或请我参加朋友聚会,找出各种理由请我去她家做客,我当然拒绝。我能想俅出哥哥拒绝她的样子,于是也冷着脸,不咛不哈,最后于脆地回她一旬,不去不去,我和女朋友有约会!蔡阿姨满脸失望,眼睛里还流露着凄凉的神情。我心一硬,把脸转向窗外。其实,我心中充满好奇,巴不得去她家看看,她能忽么着了吃了我?这二天,还只是星期五,蔡经理就闯进我的鹰巢。根据不成文的约定,除非发生紧急情况,蔡经理也不能随便进我的办公室。现在她来丁,神色严峻地站在我的面前。这会儿,她说话的口气完全个领导,简直不容商识。她说,今晚上去我家,晃爷和何总部来。他们非要见你,天堂岛股票好俅出丁什么问题。约好七点半见面,你可别迟到。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不行今晚我约好到陶薇家去,我郡位副市长老丈人也约我七点半谈话蔡经理冷笑,在她郡圆圆的脸盘上,这样的冷笑很少出现。她说:副市长大,还是我们老客户大7你自己搪量着吧:她说完扭头就走。
我愣在里,仿佛被她出的题目考住了。蔡阿姨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我媚然一笑:你呀,今晚非去不可。,躲避总不是好办法!她显然十分得意,甩着短发走下楼梯。
我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向哥哥请示。我不知道何总和什么爷是干什么的,但从蔡阿姨的口气中不难判断,这是我得罪不起的重量级人物。
辛远这家伙好总是在睡觉,接电话的声音模糊不清,哈欠连连。我说你忽么了?他说回到海岛没事,犯了昏睡症。我把刚才的情况一说,辛遥立刻蹬起眼睛:什么?老晃找我?可不能开玩笑,你七点半必须准时赴约。
我以强调的语气问:蔡经理家我也去得吗?
他不耐烦地说:别说蔡经理家,就是约你到地狱门口碰头,你也得马上去!
哥哥对我做了详细交代,遇到什么情况,我如何应付。我听了半天,就明白一条:个老晃,号称晃爷的最厉害,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我必须答应。
我有些不服气:这个老晃是什么角色?自由翱翔的孤独鹰也要惟他的马首是瞻吗?
“哥哥在电话边沉默一阵,缓慢而清晰地对我说:老晃是我们炒作天堂岛股票的合伙人。长期以来,他为我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更重要的是:老晃是黒社会的大哥大,发生重大利益冲突,他随时会要我们的命。这一点,蔡制我脊梁骨凉飚飚的,没想到一个明星操盘手还得与黒社会老大打交道,野哥确实不容易。我说:嚼,我会小心应付的,辛遥又嘱咐道:你也不必特意奉承他,注意保持自己的风格,随意、冷漠、孤做,别忘了你是孤独鹰!还有一点,千万别谈股票,业务问题由蔡阿蜿与他们谈判。我说:他们要是问我股票问题,我忽么办呢7 哥哥说:环顾左右而言他。你胡说八道都行,就是不接话茬,这是我多年养成的风格,与外人从不谈股票,一字不谈!圈内人都知道我这特点。
谢谢。我已经这样对付贝宁了。我思忖着说,若不是你开了个好头,我扮演你的角色还真有一定困难哪
收起手机,我高兴得直吹口哨。终于可以去蔡阿姨家做客了。我还真盼望这一刻呢。越是压抑,越是好奇,我倒要看看蔡阿姨家有什么秘密,另外,老晃这人物也使我兴奋,我脑海里浮现许多香港黑片的人物镜头,周润发、陈小春……一个比~个酷,他为什么叫老晃呢7这名字可有点古怪。
8.秘密,会议
蔡经理家住在一座老式花园洋房里。别看房子陈旧,这种殖民地风格的建筑物在当地房地产市场上价格惊人。这是她去世的丈夫留下的道产,准确地说,是她更早去世的公公田下的遗产。她公公是一位名的资本家,享誉海内外,文革后落实政策,国家把这栋洋房归还老人,蔡阿姨说,她第次走进花园,就决心嫁给陈文凯,邓花园太迷人了,以至于她老怀疑树易里躲藏着鬼魅精灵。我觉得,她对我这样说是为了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来到绿色大铁门前,按响电铃。一个极高、驼背的老头为我开门。他显然认识我,冲我略点一点头。从他阴郁的神情中,我猜到,哥哥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并且不知何故招致这老仆人的反感。我满不在乎,东张西望,顺着水泥甬道进入洋房。
夜色中,我看见花园,可惜模模糊糊一大片,除了深邃,看不出什么景致来。这是一座法国式建筑,楼梯很宽,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霉味。这地方肯定好玩,我暗想,但心底又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我走进客厅,对着早已坐在邵里的客人笑笑:啊哈1就在沙发坐下,把头枕在靠背上。天,屋顶么高,比正常房间足足高出一倍。天花板上有石膏雕塑,我感到就是苍穹。
蔡阿姨穿一袭晚礼服,俅一个女高音歌唱家,比平时在营业部的形象高雅得多。我斜眼看看左边一个胖子,他戴着眼镜,模样斯文,有几分港商味道。这是何总,我暗自做出判断。我把眼睛移至正前方,就看见对面沙发上个瘦长如面条的男人。他的上身特别长,轻微地摇晃着,似乎是前后晃,似乎是左右晃,又似乎是慢慢地转着圈晃。这种晃动难以觉察,所以我觉得他俅挂在筷子上的一根面条。我顿时明白人们为什么称他为老晃。但是有一点我恐怕永远不会明白:这样一个软绵绵的男人,恙么能和黑社会联系起来?
蔡阿姨说话了:你们三人终于碰头了,三巨头。有话只管说吧。保姆端着茶盘进来,蔡阿姨亲手接过,又关上房门,举止十分谨慎。
三人都沉默不语。我内心有些紧张。乖乖,三巨头1看来,我是身陷个巨大的机密之中了。今天的会议,也许会影响中国股市的一段历史。何总先开腔说话:我们这个核心,出现一点小小的裂缝。黄老板提出,他要退出天堂岛股票的炒作。我觉得问题比较严重,所以约大家来这里碰个头。蔡经理惊愕地啪丁一声,又没了声音。我知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歌身上。我仰脸升着天花板上的浮雕,企国飞到高高的屋顶上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对卅野恨恨的。蔡阿姨及时说话了,何天明何总,你是特大型国企老总,一言九鼎的人物,你不会也想打退堂鼓吧?何爷用一块丝巾擦眼镜,两只鼓凸的金鱼眼睛却朝我蹬着。我嘛,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轻易不会动。但是我想听听孤独鹰的想法。 他点中天堂岛这只股票坐庄,必有高深见解。现在股价从A元炒到十五元,下一步棋恙么?
走,总该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吧。 嘿嘿,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这么笑笑。作为一个演员,总要做一些表情,说几旬台词吧了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用尽全身智慧,也只能这么笑笑。
蔡阿姨对我的怪笑做出最好的注解何爷,你的要求就有点过分了。谁都知道我们孤独鹰坐庄的规矩,有关股票的事,一字不提!你把三亿元资金放在我们这里,委托理财,孤独鹰为你赚了多少利润7有没有失手一次?
老晃仍在里轻微晃荡。看久了,我觉得他的身体语言异常丰富。他言不发,但每晃一圈,就俅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席话。我仔细辨认他的语言,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他也在观察我,全部注意力凝聚成看不见的探照灯,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明白,我和他是真正的主角,我们正在上演对手戏。
嘿嘿,他也笑了一笑。郡声音、郡笑容完全是刻意模仿我,并且惟妙惟肖。这家伙,出手不凡,演得真棒! 蔡经理异常紧张,鼻尖都沁出汗珠,不知逍她从我们的笑容中解读出何等重要内容。她忽然双目圆峥,目光如炬,胸部高挺僚发怒的母狮,冲老晃吼道:黄天雄,我知道你是民营企业大亨,我也知道你掌握着天文数字的资金,但你不能欺人太!说好共同坐庄,为什么忽然中途退出?这不是釜底抽薪吗7你走可以,按照行里的规矩,你只能抽走本金,利润一分钱也没有!
老晃说话了,声音软绵绵,也一根面条。但话里的内容却刚硬,毫无商量余地: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分钱利润不要,利润全归你们。明天,我就让会计来转账,两亿元本金,希望你们及时归还。
我突发灵感,忙说:别别,利润还要分你一份,不过,只是象征性的。何总笑睐咪地望着我,颇有领导风范:你打算分给他多少?
我竖起一根手指:一元钱。
老晃挺直身子,连连摆手:你不要客气,不要客气我们还是按规矩办。众人哈哈大笑,偃局彻底被打破了。
何爷对蔡阿姨说:这小鬼,挺会做人思想工作,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这当经理的,还得向他好好学习呢。
蔡经理脸上乐开了花,只要夸我,她总是由衷地高兴:是是,他人小鬼大,高高盘旋,看事可远呢。要不忽么叫孤独鹰呢?
老晃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说:我退出,自有原因。说多了不行,但作为朋友,我还要给孤独鹰两旬忠告:注意你的女朋友,人家正在调査你的天堂岛。
我一惊:陶薇了她在调查我了。
老晃不说话,又前后左右颜颜悠悠地摇晃起来。
蔡经理扫我一眼:怪不得她和你老是藕断丝连,原来有目的呢。我劝你别舍不得市长的千金小姐,尽快一刀两断!
何爷思忖道:我手下的人调查过天堂岛,没什么问题嘛。证监局局长是我同学,证监委几个副主席我也都熟,我忽么没有听到风声7他怀疑地瞰着老晃,揶揄道:你从哪儿买来的参考消息?
老晃自然不回答,上身不易觉察地微微晃动。我真想剖开他的肚子,看看里面藏着多少关于陶薇的秘密。忽然,我仿佛被梦魔住了,手脚不能动,喘不过气来。老晃微微晃动的脑袋后面,是二扇老式钢窗,一张艳美凄素的女孩的脸贴在玻璃上。她的农目情意绵绵,似乎要隔着玻璃吻我。于是,鲜红的嘴唇渐浙挤扁,鼻子、脸庭都挤得变形,变成一块丑陋的肉饼。我几乎尖叫一声,但未及发出声音,玻璃窗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映出窗外老樟树的一片枝影。
9.疯美人
散会了,我们三巨头(这称谓使我暗自得意)走出法式洋房,踩着甬道上的花影,告辞离去。驼背老仆人打开大铁门上一扇小门,让客人们鱼贯而出。蔡阿姨在黑暗中拉拉我衣角,高声说:好了,我们就送到这里,二位老总走好。
我有些愕然,她显然把我列在当走的客人之外。
老晃、何爷拱手道:留步目步,你们还要研究工作呢。老仆人手脚麻利,晄当关上铁门。我陷入一片黑暗。
我们去花园坐坐,有许多事情得商量呢。
蔡经理以快速响亮的谈话打消我的疑虑,一边领着我走向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沿小径前行,七弯八绕就来到花园。朦胧月光与路灯余晖揉合,白蒙蒙一片,花园里一切若隐若现婆娑迷离。蔡阿姨显得雍容华贵,由位女高音歌唱家变成一位贵妇人。若不是她滔滔不绝谈着业务,我真认不出她来了。
情况很严重,辛遥。老晃撤资退出,给我们目下一个资金窟窿。我必须紧急调来两个亿,才能把窟窿堵住。可是我上哪里去弄钱呢?要两个亿呀她在前面款款而行,还顺手摘下一枝夹竹桃花,拈在手中打转。看郡样子,她丝毫不紧张,反倒在我面前显示什么。
我说,你有办法。两个亿也难不倒你,你总有办法搞来钱。
蔡阿姨对我的恭维十分满意,她暇我一眼,道:你小鬼精得很哪。跟我配合,你总有打不完的子弹。神枪手是子弹喂出来的,我搞子弹,你打枪,试看天下谁能敌?
我谦虚地说,谢谢,我这神枪手,全仰仗蔡阿姨呢
蔡阿姨越发眉飞色舞;老晃一说要退出,我已经在心中打好谱了。明天,我直接去总公司找秦伯山董事长、还有周总,向他们暂借两亿元资金,支持我们一下。
我尽量说些没咸没淡的话:你出马,肯定不会有问题。
当然,我一般是不会张口的,我们营业部为他们赢得多少利润?所以,我蔡志华说甸话,他们都得听听。前两天他们发给你邵个金地球,也是我一话争来的。
蔡经理在我面前摆功显能,平时可从不这样。我知道,她是想延长我在花园中逗目的时间。我也乐意呆在这里,因为心中的谜团使我兴奋不已。我很想看看夜深人静时,这花园里会发生什么故事?
花园中间有白色大理石做成的圆桌、石凳,蔡阿姨让我坐下,沉默一会儿,她又把话题转到另一方面。她谈起这座花园的历史:当年法籍犹太人皮埃尔,花了十万两银子建起这栋洋房。陈文凯的爸爸陈远京都时在皮埃尔开的银行当大班,是他手下得力大将。后来,皮埃尔病死,陈远京进一步发达,把他的银行,连同这花园洋房都买了下来。这一变故与皮埃尔年轻的中国妻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而这女人最后成了陈远京的妻子。花园里面发生的爱情与阴谋,后人就无法说清了。解放后,陈远京作为工商界的重要统战对象,受到政府的保护。同时,老人也为他能干的儿媳妇,国下工鞠界庞杂深厚的人事关系,使她得以大展身手……这个故事蔡阿姨肯定不止一次对野哥说过,在叙述过程中,她不时插、旬这事情你是知道的。于是我就不住点头,好俅这故事听她讲过多少地了。但我又总想打听一些细节你是忽么走进这花园的了你丈夫陈文凯是忽么去世的T……当然,我不会这样直接问的。
三年前陈文凯飞机失事,一去再不回来,这花园只剩下孤零零我一个人了。她说这话时眼睛发直,失神地望着花园东南角一丛竹林,仿佛郅里藏着她失去的东西。我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花园有一个重要特点。蔡阿姨回过身来,望着我问什么?
我一字一顿地道:它总是属于外来者。
蔡阿姨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眼睛里流露出某种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