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无法修道,李明哲有些失落,不过他天生乐天,转念一想,若是修道不成,诸子百家有无数闻道之法,不靠自身真元,而依赖天地元气也是可以得“道”的。
而且书本里的那些东西,真的出现在了面前,也是一种振奋。他不由的想起前世的学校中,论学习他本不擅长,但是班里有那么一个优等生,他便会有劲,因为他想,身边有人能做到,我便必然能去做到。
身边有人能靠修道完成神乎其技的事情,那么自己便有机会,自己便能做成。李明哲这么想,心里也明朗起来。
但是想到那行刺自己的刺客,又仿佛一朵阴云笼罩而来。为何自己会招来刺客?难道因为自己知道了神国与匈奴的秘密?又或者自己长生族人的身份暴露了?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也无法断定,他决定时刻警戒,因为不知何时下一枚暗箭恐怕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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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城由东至西不过百余街道,上千人口,想要从城东胡大夫那里走到城西将军府,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不过此时李明哲走的甚是艰辛。
一路上城中百姓都上前与他攀谈,甚至有几人领着媒婆,想要将女儿嫁与李明哲,亏得胡小闹带来的将军府士兵以“有刺客”为由才将人群驱散。
城里百姓的热情不仅仅是因为李明哲救了西阳城,更是因为“阵师”这一名号。虽然是自学成才,没有得到兵塾的承认,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有“阵师”才能的李明哲一定会出人头地,甚至成为军中将领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阵师这种足以左右一场战争的人才是极为稀缺的,尤其此时大汉朝北有匈奴强敌,西北有神国觊觎,西南还有对于大汉境内禁止传教甚为不满的大轮佛国,而南方密林中还有那百象国,虽然平民十分愚钝,但是却依托着一处不可知之地,成了能够与大汉平起平坐的一大国。大汉可谓四面受敌,虽然互相之间都有协定,但是谁都知道,每一方势力都是一头饿狼,只要有破绽,所谓协定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一路无话,李明哲与众士兵到了西阳城将军府,却看到门口是两个不相识的卫兵,衣着也不是边军的大汉战袍——银盔白斗篷,腰别长刀竟是与人身高等长,如此着装分明是西北军的精锐虎卫。
那两名虎卫见到李明哲,上前问到:“阁下可是西阳城李明哲?”
“是我。”
“我家大人请您一聚。”说着,便引着李明哲向将军府客厅走去。
李明哲心中郁闷,这将军府明明是自己主场,却被人当做客人来带路,好像这位所谓的大人才是将军府正主儿。心中又一转念,想必这位大人来路不小,便是詹将军的府邸也成为了他的行营,心想一会儿可得好好抱一下大腿。
到了客厅,便见到詹将军坐在客位上,主位坐着一位银发老者,一身白衣加上白色带帽斗篷,手中还握着一根白杨木手杖,面容和蔼,就像是村口常见的老人家一般,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相比而言,在他身旁立侍那位豆蔻少女则是要夺目许多,这少女也是纯白衣裙,黑发如瀑,肤似凝脂,朱唇若火,面容精致之极,竟似脱尘仙女一般,李明哲只盯着那少女看得双眼发直,直到少女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与他对视几秒后,二人都脸上发烫,不由得垂下眼皮,只看脚下的石板。
那少女心中不爽得很,心想这少年看起来面容还算干净,衣着也是整洁,却是一个登徒子,竟是盯着人家看到愣神,不由得拉下脸来,不再看向李明哲这边。
詹将军见到李明哲进来,起身引荐道:“来,明哲,这是西北军阵师姜老,听说西阳城大捷,便想前来看看你的资质。”
李明哲闻言行礼道:“见过姜老。”
姜老的名号李明哲是清楚的,在詹将军的书架上有几本高妙的阵法解析之书便是出自姜老之手。得知姜老特地前来,李明哲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安静的等着姜老发问。
姜老微笑的看着李明哲,说道:“枢位中敌,地势二通,生门洞开,何解?”
姜老这是出题考李明哲:重要的位置遭遇敌袭,地势上有两处可以突围,其中一处明显未曾布防,应做何解?
李明哲稍加思索,说道:“斩生门,击敌疏,突而复返。”
姜老听到这回答,也是一愣,斩生门是为了防止中埋伏,击敌疏忽之处突围也是为了逃生,但突而复返则是兵行险招,很有可能因此而突围失败。于是又问道:“突而复返,此处为何?”
李明哲答道:“既然敌军攻击我们的枢要,必然要假设敌人有万全的准备,那么即使不中生门的埋伏,从敌阵中突围而出,也必然会遭到追击,追击中死伤减员并非是战斗减员,真正要突围,便要做到打的敌人不敢来追,便要趁敌大意,转而对追兵发动奇袭,如此才可真正突围而出。”
姜老听罢,不由地点着头,对詹将军说道:“嘶,这小子有气魄,有胆识,而且心思也够缜密,詹将军竟带出如此良将,真是带军有方!”
姜老看起来对李明哲的回答十分满意,又说道:“听说你指挥五百边军,生生吞掉千余铁骑,你的布阵如何,快与我说说!”
李明哲如此这般的叙述一遍,将自己的阵法也详细的介绍给姜老,并不藏私,当然山丘一战他隐藏起来,因为其中涉及大汉、神国和匈奴三个庞然大物之间的阴谋,轻易说出去恐怕遭杀身之祸。
姜老双目放光,听到兴起处竟是直拍大腿,而他身后的姑娘则十分安静,但是看向李明哲眼神却变得十分清亮,隐隐的有些不可知的意味。
李明哲讲完那场战斗,又行礼,等着姜老的评论。姜老挠挠头,偷偷回身瞟了那姑娘一眼,却发现她凝神思索,并未发现姜老使的眼色,不禁暗暗叫苦,于是又装作咳嗽一声,发现她仍然未发现姜老的尴尬,只好说道:“你很不错,这阵法十分高妙,待我回去琢磨琢磨,编进书中。子衿,随我先回去吧。”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那位叫子衿的姑娘才回过神来,尚显稚嫩的脸上飘过两朵绯红,慌忙随着姜老离开。
李明哲也是摸不着头脑,这阵师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写书?自己把压箱底的阵法全盘托出却什么也没有换来?本以为能借此机会得到阵师的认可,有阵师的签名举荐,也好去洛阳兵塾去考上一考,这么一来,却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
将军府外,两名虎卫护送姜老和子衿姑娘进了马车。马车刚刚开动,姜老就愁眉苦脸的说道:“小姐,您老这样我可装不下去了,刚刚那小子讲的精彩,我只当听个评书,可是他说完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就是一个撑门面的,让人家以为姜老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真正的姜老可是您啊,关键时刻您可得说两句话,不然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子衿有些尴尬,轻声说道:“麻烦您了,我刚刚确实思考阵法入迷,没有注意您的暗示。那小子十分有趣,不如举荐他去洛阳修学,我想必然能成大器。”
说罢,便起草了一份举荐书,请虎卫送至将军府,做完这些,她便又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放空了起来。
李明哲万万没想到,今天来想见他的并不是那老人,而是整个大陆都知名的天才,唐家大小姐唐子衿。唐家在大汉并不出色,却在短短几年内声名鹊起,凭得便是唐子衿。这唐子衿,三岁便被游方而至的儒家大师兄看中收为首徒,年方5岁便通读儒家经典,七岁又融汇贯通了法家,墨家,后又有传闻连鲜有人知的阴阳家她也有所涉猎。如今人们并不知道,这两年突然出现的阵师姜老,也是那唐子衿在修习兵家阵法时一时兴起让家中老管家做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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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军大营驻守边境凉山已经数日之久,李星辉也从前些日的巨大压力中解脱出来,手中握着一卷农经,看得津津有味。
大帐的帘子被掀开,走进一个老者,满脸的皱纹让人觉得他已经垂垂老矣,但是动作与气势却一点也不拖沓,像一个正直壮年的军人一般。
“父亲。”李星辉慌忙收起手中的书起身问候。
这位老者便是有着赫赫威名的西北军前代大将军,有着鬼面公之称的李知年,独身一人整合整个大汉西北方战力,一应悍匪狂徒皆归于麾下,而后率军千里奔袭匈奴不可知地王帐,因没有向导最终未能找到王帐,便将沿途各部落一一击溃,使得匈奴数年未敢南犯。
看到儿子的小动作,李知年不动声色,席地坐下,说道:“这几天辛苦了,跟那个笃栈对军,想必也有所感悟吧?”
李星辉说道:“孩儿只是坐以待毙,相比西阳城的李明哲主动出击,我不过是运气罢了。”
“你不必妄自菲薄,虽然你是借着他的胜利得到的全身而退,却能思考到各方得失利弊,做出正确的抉择,这便是你的所得。”
“孩儿知道了。”李星辉态度愈发恭谨,对于他而言,面前的父亲不仅是生养自己的人,更是他一生追逐的背影,虽然自己被誉为兵家不世出的天才,但是在父亲面前,他却从未敢有骄傲。
“说起西阳城,那个李明哲到底是如何应对两千铁骑,这真是个奇葩!”李知年很少夸赞人,也不会夸人,听到“奇葩”二字,李星辉便知道这个李明哲已经引起父亲的注意了,这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李知年爱才,只要自己看中的,必然要归于自己的手下,如果不能为自己效力,便茶饭不思,惹得朝中常常有人弹劾他拥兵自重,大有做皇帝的意思。
对于父亲的问题,他此刻也无法作答,说道:“昨日子衿来了,我派了一队虎卫送她去西阳城,等她回来,也许便知道李明哲的招数。”
听到唐子衿的名字,李知年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被誉为天才,子衿也是。不过你们不同,她是先天的,而你靠的是后天努力。所以,想要像她一般融汇各家所长,要走的路不是一般难。”
李星辉知道父亲看到自己修习农家的书籍,脸上不由的发烫,低头道:“兵家的练习我不会落下,一定不负众望。”
“嗯。唐家的丫头去了,你也去一趟,替我看看这小子值不值得挖来,军中事务我替你料理。”说完,李知年起身离开。
“是,父亲。”李星辉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微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