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心态,更考验垂钓者的智慧。因为兴之所至,曾经,县城一机关干部也加入到宝石湖垂钓的大军。他置办了钓鱼器械,常常提早一天两天赶到宝石湖喂窝子(下钓饵),鱼们却总与他无缘。无奈之下,每次回家不得不溜往集市,买来十尾八尾鲜活的鲫鱼,兴冲冲地提回家,哄得妻儿高兴。后来不知是谁将他的猫腻捅到他单位,单位好事者竟给弄来一张奖状,上书“喂鱼专业大户”,干部哈哈一笑,不急不恼,他坦然收下奖状,依旧乐此不疲地往宝石湖跑。也许鱼们依旧与他无缘,但他钓到了宝石湖清新洁净的空气,钓到了宝石湖澄澈碧绿的湖水,钓到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朋友,钓到了强健的体魄,健康的心态,钓到了妻儿的开心,孩子的欢笑……其实,只要你坚守,只要你沉得下来心,静得下来气,偌大一湖鱼,你还不能钓得一尾两尾?
宝石湖野鱼味道实在太鲜美,它已成了宝石湖的一道招牌。尤其是野生鲫鱼。这些或通体金黄,或黄中带黑,或浑身银白的小精灵,其鲜嫩的肉质,鲜美的口味,丰富的营养,已成了怀孕的母亲,生病的老人,成长的幼儿的最佳补品。因为这,垂钓者常把它作为一种珍贵礼物,送给至亲好友,甚至用它来拉关系,交朋友;因为这,一尾半斤重的鲫鱼,售价高达50元,购买者竟手不抖,心不跳,他们抓起一尾尾就往筐里放,他们买得心安理得,他们买得理所当然。
宝石湖实在太辽阔,它就像一位仁慈的母亲,张开博大宽广的胸怀,迎接着每一位垂钓者;宝石湖实在太厚道,它让每一个垂钓者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仁德桥上听传说
犹如一道凝固的彩虹,辉映在水澄河的上空;宛似一张厚重的弯弓,搭靠在水澄河的两岸。仁德桥就那么挺立着。任行人一步步踩踏着它弯曲的脊背;任风雨一次次敲打着它坚硬的肌肤;任岁月一天天揉皱着它沧桑的面容。这座建于道光二年(1822),开江县境内最大的独拱大石桥,位于县城东27公里的梅家乡街道中段,虽历经200年岁月的洗礼,却依然完好无损地挺立在水澄河上。
我们踏着石梯,一步一步往桥面上走。行人的践踏,风雨的侵蚀,岁月的流逝,厚厚的石梯,早已失去昔日的棱角,光滑的石面泛着一缕缕灰白的光。
桥面宽阔而平整,犹如一面硕大的镜子,足可容纳上百人。我们站在护栏边,用手抚摸着粗壮的条石,打量着护栏边石缝里生长出的石榴树。
桥的南北两侧对称着,各长有一棵石榴。北侧的一棵,树干粗不过酒杯,曲里拐弯地斜伸向河面,褐色的树干上,疙疙瘩瘩,沟壑纵横的模样,形如老人干枯的手,让人想起历史的久远与岁月的沧桑。许是养分不足,石榴长得并不茂盛,稀稀疏疏的枝干,横着竖着,斜着歪着,胡乱长在树杈间,一些枝干光秃秃的已经干枯。鸡蛋大的石榴果,这儿一颗,那儿一个,零星地点缀在枝枝桠桠间,犹如一盏盏小巧的灯笼,给单调的桥面,平添了一份丰收的喜悦。南侧的一棵,树干向河面伸出粗壮的一截,尔后长出三根粗细不一的枝干,粗的一根,有些赌气似的再向河面重重地一伸,尔后又顽强地向上挺立。那树干同样千疮百孔、疙疙瘩瘩。
据当地百姓讲,石榴是建桥时栽下的,已经快两百年了。在当地人的记忆里,石榴似乎年年挂果,却总不见长粗。倒是南侧的一棵,据说招惹了街上的一个恶人,他气咻咻拖出一把弯刀,趴在护栏上咬牙切齿地将树干砍掉了。他还不解气,又找来一些干树枝,放在树蔸点燃。然而,第二年春天,树蔸又长出了新芽,恶人却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大家都觉得这是一棵奇树,此后,再也无人敢随意攀折新长出的枝桠。后来枝桠长大,结出了石榴果,小孩常背了大人的眼睛,拿了棍子去桥上偷偷敲打,虽惊恐万状,却有惊无险。
许是我们的行为,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正在桥上闲逛的一白发老人靠过来,兴致勃勃地说,两棵石榴连起来看就像一条腾飞的龙,说着拉着我的手直往后退,末了趴在护栏上,指着南侧的石榴说:“那树蔸伸出的向上翘起的一截树干,不正像张着嘴的蛟龙的上腭?只可惜向下的一截被人毁掉了,那正是龙的下巴。”我懵懵懂懂看过去,那树干还真有几分像龙张开的上腭,几根向上蓬松的枝干就像龙头上嚣张的触须。我刚回过头,老人已把手伸向了北边,说那石榴就是龙尾。此时,微风吹过,石榴的枝枝桠桠都在抖动。恍然间,我只觉得两棵石榴连同连接桥面的石板,都一起晃动起来,仿佛蛟龙正舞动着身躯,在水澄河上腾飞、遨游。
“嗯,连起来的确就像一条腾飞的龙。”我们连连点头,随即与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告诉我,这水澄河上原先没有桥,河的两岸长满了梅树 (梅家的地名就此而来) 。密密麻麻的梅树斜伸向河面,蓬蓬勃勃中,把河面遮了个严实。夏季来临,暴雨连连,滔滔的江水,阻隔了两岸百姓。一些因急事必须过河的,眼见河水一个劲地上涨,忧心如焚,万般无奈中,胆大者开始攀着梅树过河。
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汹涌的波涛怒吼着,翻卷着,如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蛟龙,凶狠地扑向两岸的梅树。一棵棵梅树就像被蛟龙咬住似的,枝桠被猛地拖向浑浊的河水,然后又抖动着艰难地抬起来,迎接下一个波涛。攀在树上的小伙,就像狂风中飘荡的秋千,时而伏倒,时而挺起,他们死死攀在树枝上的手,就像两把铁钳。待他们攀着一棵棵梅树,惊魂未定地翻到对面,许多人身上已伤痕累累,更有那些因梅树断裂或者失手者,葬身波涛,酿成悲愤。因为这,沿河两岸的百姓,做梦都希望水澄河上能建起一座大桥。
此时,世居水澄河东岸的梅家坝望族罗氏,正请来风水师谋求本族的更大发展。那风水师是个高人,一番掐指打卦,发现水澄河上游河心有一天然石龙,将要顺流游走。风水师早就听说,正是这石龙镇守在上游河心,罗氏家族才子孙繁衍,财源滚滚。如果石龙一旦游走,罗氏家族将很快衰败。他把他的发现告诉了罗氏的当家人。罗氏三弟兄罗典成、罗琨成、罗玉成,本是热心公益的乡绅,早就有在水澄河上建造桥梁的打算,听得风水师如此说,他们立刻决定建造一座石拱桥,一则镇锁石龙,永葆家道兴隆,二则方便当地群众。
罗氏建桥的举动,赢得了当地百姓欢迎,周围的能工巧匠自发赶来助阵。为了真正锁住石龙,大桥建成后,罗氏三弟兄听从风水师的建议,特在拱桥下的正中央,悬挂了一把一尺多长的斩龙剑。只是,那生铁锻造的长剑,天长日久,早已风化脱落,不过,河水干枯的时节,站在桥下往上望,依稀可见桥心悬挂斩龙剑那个石孔。罗氏为了多出人才,又特地将拱桥建成轿棚形,面向县城的西端38步石梯,与之相对的东端36步石梯,这样西低东高,远远望去就像一副晃动的大轿,预示着将有更多的读书人,坐着大轿走出梅家,走向县城,走向远方。
罗氏的梦想还真变成了现实。自拱桥建成后,罗氏一族不仅财源滚滚、人丁兴旺,而且能人辈出,老人说着掰着指头,一一清点自建桥以来走出梅家的名人。
听着老人的诉说,我们吃惊地瞪大眼,想不到仁德桥竟有如此传奇的建桥史!我们再次打量着桥面上那一张张已经磨得光亮洁净的石板,打量着护栏上那一个个横卧着布满褐色斑点的条石,而后又跑下石梯站在河岸上观望。弯弯的石拱犹如一扇巨型的圆门,稳稳地扎在水澄河两岸。那一块块条石垒砌着,堆叠着,从上而下,从中间向两边,中间不要说石墩,甚至连一个榫卯都没有。风雨的侵蚀,那些条石虽已白里泛灰,一些地方锈迹斑斑,仿佛被烟熏过,但条石与条石之间,却衔接得丝丝入扣,两百年了,居然没有出现一丝裂缝。
回到桥上,我们直慨叹拱桥的精美与坚固,慨叹古人智慧的高超与手艺的精巧。老人笑呵呵地说,多亏了那只神秘的石猪槽。石猪槽?我们恍然听人说起过,只是一鳞半爪的,便竖起耳朵。
那是拱桥修建快要结束的时候。老人顿了一下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来。拱顶正中最后一个卡石,难住了工匠们。尽管他们拿着卷尺,反复比划,结果,打来的卡石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是太宽就是太窄。工匠们聚在拱桥下商讨对策,几天过去,依然无计可施。领头的工匠,更是愁眉紧锁,他常等工匠们走后,独自一人站在桥下,手摸缺口,吧唧着旱烟,兀自发呆。他没想到自己一生走南闯北,见识了那么多的石桥、石拱,现在却被一个卡石难住了。
那是一个黄昏,工匠们正要收工,一个衣服褴褛背着笆斗,笆斗里有几根錾子的老石匠走来了。老石匠望了望石供,要求留下一同修桥。领头的工匠一见他破烂不堪的穿着,当即皱着眉头,挥手直叫他走。老石匠叹口气爬上岸,失望地往县城方向走。
老石匠走出一里多路,天色暗下来,他站在路边茫然无措。正巧,路边一单门独户的土屋,走出一位老妇人。老妇人一见石匠的可怜样,立刻热情将他领进屋。老妇人是个寡妇,虽然贫穷却极为善良,她当即生火做饭,将家里仅有的一点好吃的,全用来招待石匠,石匠大为感动。老石匠吃完饭,猛听得老妇人后屋猪仔嚎嚎嚎地吼叫,便询问老妇人猪养得怎样,老妇人摇着头抱怨猪不长。石匠宽慰她说,他愿意给她打一只猪槽,保证猪吃得多长得快,并站起身往门外走。寡妇慌忙阻止他说,外面黑灯瞎火的,门外也没有石头,哪知老石匠已一脚跨出门。不一会儿,他抱着一根一尺多长的条石进来了。借着昏黄的松明灯,老石匠叮叮当当地打起来,猪槽很快打成了。第二天一晨早,老石匠要走,他叮嘱老妇人,如果有人来买猪槽,你可以卖20两银子,不能多也不能少,老妇人听着千恩万谢。
当老妇人那里有个石猪槽可做卡石的消息传到工匠们耳朵里,他们还在为卡石发愁,听得如此说,立刻跑到老妇人处买了猪槽将信将疑地往回走。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石猪槽往石缝里一嵌,只听轰的一响,猪槽牢牢地卡进了石缝里,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老人的讲述听得我们如醉如痴。没想到,小小一座石拱桥,竟然有如此众多的传说,我们不能不为拱桥折服,为那些传说折服。
我们站在拱桥上,此刻,滔滔江水正像一条黄色的巨龙奔腾着,翻滚着,穿桥而过,而我们却感受不到拱桥的丝毫颤动。也许,仁德桥就像那些传说一样,将永远如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水澄河上空。
天子店 添子店
说到甘棠,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天子店,想起那个神奇的传说。
据传,很早以前,紧靠甘棠街道的土地垭口,有一个头戴黑斗笠的妇人,腆着个大肚子,经常扛着根系着黑裤子的竹竿,吆着一大群麻鸭,到街背后的五面坡放养。早出晚归中从不间断,即使是刮风下雨的暴虐天气,即使土地垭口经常闹鬼。
这天,住在紫禁城的大清皇帝,梦见四川新宁县(今开江)有一个肩扛黑旗头戴黑盔的女人,身怀真龙天子,孩子出生后将来要领兵夺取大清江山。想起多年前的三藩叛乱,年羹尧谋反,皇帝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敢怠慢,决定亲自出巡。
皇帝一番乔装打扮,带着数十个卫士来到川东新宁,在甘棠住了一夜,第二天来到土地垭口,果见一腆着大肚子的妇人,头戴黑斗笠,手里晃着一根系着黑裤子的竹竿,吆着一大群麻鸭,摇晃着笨重的身子蹒跚而行。皇帝心里一动,想起那个噩梦,手臂一挥,卫士们立刻向妇人围了过去。妇人显然意识到了危险,她把斗笠一甩,竹竿一扔,晃动着身子就跑。然而,她笨重的身子怎能跑得过卫士矫健的双腿。就在她跑到一个斜坡累得气喘吁吁之际,一个卫士冲到她面前,手起剑落,女人的肚子就像被切开的瓜,一个硕大的婴儿滚落而出。那婴儿也神奇,刚一落地,不哭不叫,却连蹦带跳地直往水田里跑,他灵巧地翻动着双腿,踩得水田的泥浆翻飞,水花四溅,几个卫士追了几个水田才将他制服。谁知,就在一个卫士拔剑刺向婴儿,婴儿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时,土地垭口、五面山的水竹,就像那齐鸣的火炮,噼里啪啦中一根根爆裂,无数的纸人纸马,雪片一样从竹节里飞出,直看得皇帝心惊胆寒。原来竹节里躲藏的正是将来随小孩领兵反清的将士,小孩一死,它们也就失去了依靠。
后来,人们就把皇帝住过的店铺称为来龙店,把甘棠所在的街道称作天子店。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事实上,遍查典籍,甘棠并无天子店之称谓。这个自明代即设邮驿,至今已有500年历史的商贾重镇;这个辐射严家、白杨、靖安、长岭、拔妙六个乡镇的集贸中心;这个享有“西有(成都)天回场,东有(开江)添子店”美誉的通商口岸,数百年来,历经沧桑,称谓一改再改,倒是添子店赫然在列。
添子店与天子店不过一字之差,但个中滋味却截然有别。添子店记录的是一段沉甸甸的历史,再现的是一个普通知县对责任的担当,对人丁兴旺的渴求。
雍正十一年,即公元1733年秋天,河南拓城举人窦容邃,在京城接受完雍正皇帝的训诫后,随即带着家眷,一路风尘,一路颠簸,往千里迢迢之外的川东新宁县进发。老实说,对于这次任命,他心里有几分不悦。从交通便宜的中原腹地,来到穷乡僻壤的川东,无异于发配。然而,想起十年寒窗苦读,想起“达则兼济天下”的壮志,想起临行前皇帝爷的谆谆教诲,心里的不悦很快化为乌有。他想,至少自己拥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扎扎实实为百姓办一些实事。
窦容邃在愁肠百结中赶到新宁。他没想到,秀美的新宁,竟如世外桃源,那无边无垠的宝塔坝子,那古色古香的金山寺,那蜿蜒起伏的金马山……恍惚间,他又回到了河南老家拓城;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随风翻滚的稻浪,听到了咿咿呀呀的经声,嗅到了无边无际的花香。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要辜负这方百姓的期望,一定不要愧对新宁这片沃土。
自此,这个自幼饱读诗书喜爱古诗词的读书人,这个志存高远心系百姓的知县,这个身体力行事必躬亲的伟大实践者,开始了长达8年的新宁知县生涯。他用他的如椽大笔,他用他的精明干练,更用责任与担当,在开江历史上浓墨重彩地涂上了重重的一笔。
窦容邃是知县,骨子里更是一个文人,他钟情于新宁的山山水水,钟情于新宁的一草一木。他常乘了工作的间歇,骑一匹马,带几个随从,爬峨城山,钻云雾洞,登双牛山,游黑天池……那秀美的田园风光,那传奇的人文景观,那纯朴的村夫野老,常引逗得他流连忘返,常引逗得他诗性大发。
他登上雄雄风浩荡的峨城,挥毫写道:
崛屼冠三川,烟岚出万壑。
舞阳兵驻处,魍魉魂消落。
他目睹静卧千年的双牛,高声吟咏:
石田难力作,山脊系双牛。
牛卧山如旧,白云千载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