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长期劳累的人很容易产生幻觉,学校的工作量很大,每周二十五节课,因为吴轻尘只是个民办学校的老师。
除去上课,其它时间都用在备课,改作业,改试卷和处理学生的矛盾纠纷和思想教育上面。
加上接送女儿上学,辅导女儿作业,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忙到晚上十几点都是正常的,月底的时候还要愁钱,这所有的一切,几乎压弯了她的脊梁。
所以,这一切也许是劳累和孤苦的产物,好在明天就正式放暑假了,虽然暑假是没工资的,但她终于可以理所当然的好好休息一下了,想不到竟出了这档子事,权当是幻觉吧!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她安慰着自己。
天刚亮,吴轻尘就听到二楼传来开门声,知道是老公回来了,她再次来到老公的房间,“今晚,你能不能不要出去玩了,我夜里害怕。”
老公将被子一拉,蒙住了头,身子往里面一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吴轻尘叹了口气,退了出来,男人还真不可靠。
她想到了唯一的朋友珍珠,她决定给珍珠打个电话,求点安慰。
她嫁到这座沿海小城七年了,还没学会这里的方言,因语言不通她一直没能真正的融入这座小城。在这里她唯一的亲人是女儿小香香,唯一的朋友是同事珍珠。
她把昨晚的遭遇和珍珠说了,珍珠听完就说:“轻轻,我说实话你别不高兴哦。我最近总感觉你前言不搭后语的,难道真惹上脏东西了?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增加家里的人气,别让你老公出去玩了。”
她苦笑一声:“唉,没那能力。谁都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了,谁也不能拦住一个想玩的人!算啦,认命,今晚我还是蒙上被子睡吧!这样好像安全些!”
“别!你千万不能把全身尤其是头给蒙起来,人的身上有三把阳火,一把在头上,两把在肩膀,鬼怕人的阳火,你用被子蒙上了,鬼就不怕了,就会站在你身上踩死你……”
珍珠还在说着,但是她已经听不到了,这不是在添油加醋制造恐怖气氛嘛。算了,还是相信自己,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放假就是过得快,还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夜幕已经低垂,吴轻尘和女儿戏耍了一回,又看了会电视,现在的电视剧很是浅显,只看了个开头便知道结局,甚是无趣
,罢了,还是睡觉吧。
古人都说:常人无所重,惟睡乃为重。举世皆为息,魂离神不动。吴轻尘睡眠很快,只要挨到枕头,很快就会进入梦乡。
在梦里,她又回到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睡在老式的雕花床里。
外婆说:“小尘,咱的猫回来了。”她惊喜的问:“猫在哪里?让它进被窝,我要和它打一架。”
“这不是吗?”外婆说着将她的脑袋摘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喵喵的唤着,轻轻的抚摸着。
吴轻尘想和外婆说:您怎么把我的头摘走了?可是她不能说了,因为她的嘴巴只会“喵呜喵呜”的叫了。
她看到自己的脑袋真的变成了猫头,诡异的眼睛闪着碧绿的光泽,张开嘴巴呲出一嘴尖牙,而自己的身子还裹在被子里酣睡。
这就是传说的身首异处吗?她绿色的眼睛里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正在她悲伤的时候,昨夜的那种细微的、延绵不绝的喘息声,又没有节奏没有规律的在她耳边响起,在幽静的夜里特别清晰,仿佛是在呼唤她醒来。
她睁开了眼睛,喘息声还在耳边悉悉索索的环绕着,时粗时细,时缓时急。
她心里一惊,打了个寒噤,感觉脖子后面仿佛悬了把利剑,稍微动一下,剑就会落下割断她的颈子,因此她不敢转脸,也不敢翻身。
但那喘息声像特意挑衅一般,渐渐靠近她的耳朵,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听得她头皮阵阵发麻,脊背冰凉。
她咽了咽口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咽下去。她的大脑飞速的转着,转出了一个对策:与其受这种心理上的折磨,不如起来反抗!
她猛地打开灯,有什么东西好像怕光似的,“喳喳”的飞走了,而喘息声并没有停止,她在床面上爬了一圈,寻找喘息声的来源。
女儿睡在那一头,越靠近女儿,喘息声越小,渐渐被女儿均匀的呼吸声所覆盖。她又爬了回来,不错,喘息声只在她这一头有。
她最终把目标定在自己的枕头上,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了上去,耳朵越接近枕头,喘息声就越大,仿佛这枕头里面有个肺在蠕动。
这个肺一边吐纳一边说:“小尘,过来呀,枕在我身上和我一同快乐的呼吸吧!”
妈呀,枕头成精了!她吓得面如死灰,牙齿咯咯作响,跌坐在床角,缩成一团的抖着,惊恐的看着枕头。
这枕头是结婚时买的,通红的枕面上刺了两片金色的银杏叶,银杏叶的位置摆放得很微妙,就像两片互相呼应的肺叶。
她紧盯着这两片叶,它们一起一落的蠕动着,每一根丝线都是一条血管,大红的枕面就像血库,源源不断的将血供应给每条血管,一阵腥味传来,她干呕了一下。
也许是惶恐到了极点,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眼一翻,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女儿摇着她说:“妈妈,妈妈,我饿了。”
好半天,她才费力的张了张嘴:“乖啊,香香,妈妈这就起床给你煮面。”
说完她自己被吓了一跳,为什么她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定了定神,才暗自思忖,是了,刚刚好像昏过去了。
对于昏倒,她颇有经验,因为她曾经昏过两次,第一次是读初三的时候,栽水稻劳累过度昏了过去。
那时,爸爸是国企工人,干部子弟,从未干过农活,对农活一窍不通,平生只会上班;妈妈一到农忙季节就生病,病得很严重,有几次都病危了。
姐姐初中毕业后在县城的纺纱厂上班,离家远也不放假。弟弟是宝贵的香火,他仿佛知道自己的崇高地位,从来不下地干活。
所以给两亩多水田插秧的任务就压到了吴轻尘瘦小的肩上。妈妈先把稻秧拔好捆匝成把,只待她周五放学回来就开始插,一直干到天黑透,弟弟来喊吃晚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