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咳咳咳……”丫头话说一半又开始咳嗽了，二月红给解九使了个眼色，解九连忙接了衣服，告退而去。拿着衣服解九有点沮丧，眼看这议事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只好决定抓紧回佛爷的思过堂再说。
再次路过烟馆的时候，解九塞给伙计几个大钱，交代伙计把一套大尺码的红棉衣捎给老六，一套中码的送到解家二姐那里，给五爷，伙计欢天喜地地去了。解九刚要往回走马上又想起了佛爷最后的交代，他一路小跑地赶往齐铁嘴的算命摊。
还没到齐铁嘴的摊子，解九就看到一身红衣的家伙正斜眼看着他，那人怪声怪调地说道：“啧！我还以为二奶奶只给我一个人缝的呢？居然连你这个小兔崽子也穿上了，这一大堆是要去卖吗？”齐铁嘴指着解九夹着的一大包衣服。
“小兔崽子”这个称呼让解九听着很不舒服，可是他也毫无办法。也就这个死算命先生敢这么叫，他解九小小年纪就混上了九门之列，怎么说也算是有两把刷子，这长沙城道上的人哪个不知道他解九的厉害。江湖上早就有人说：“谁要是得罪了解九谁就要泻多久”，大家都知道不能得罪解九爷，可没人知道他解九也有不敢得罪的人。
“嘿嘿，我这不是奉二奶奶的命给各位兄长都送一份心意嘛？”解九每次跟齐铁嘴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底气，这种感觉甚至他在号称九门老大的张大佛爷面前都没有。要是说张大佛爷是机关算尽的话，那对面这个该死算命先生那可就是洞悉天地了。在大佛爷面前很多人都有看不见对手的感觉，而在这个人面前很多人都有一种看不见自己的感觉，因为你在他面前那就是透明的，任随你如何掩饰，都会这这个家伙算出来。九门没少人求过这个齐铁嘴算过卦，也没少人吃过他的哑巴亏，他总能叫你有苦说不出，就因为他的卦总是那么准，那么令人啼笑皆非。
“看你今天印堂发暗，这是要走背字呀！”齐铁嘴又开始似笑非笑的看着解九，突然凑进一步，“你这脸上怎么还有一道龙脉图呀？这形状像是海南仙岛上的龙屁股呀……”
解九知道这家伙又在取笑自己，他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的姻缘妙算，害得五爷老躲着七奶奶。”
“那我也没叫你介绍你们家的姑娘给老五呀！怎么能怪我？”
解九不想跟齐铁嘴多说话，他直接说了：“佛爷请你去议事，这会就要开始了。”
“我不去！今天我这摊子还没开张呢！”齐铁嘴直接拒绝了解九的请求。
“可佛爷说了，事关重大，三爷五爷他们都去了，而且，八爷上次不是已经应允了吗？”
“啧，不就是商议计划吗？我都知道了。”
解九苦笑：“这议事还没开始呢？您老怎么就知道了？”
齐铁嘴把眼睛一瞪，指指挂摊前“神机妙算”的招牌，解九只好闭上了嘴。他突然又想起佛爷的吩咐，再次开口说道：“佛爷想请你就这回的买卖给算一卦……”
解九的话刚说到这儿，齐铁嘴的破扇子已经伸了过来，解九无奈地掏出一块大洋，放到了扇子之上。齐铁嘴飞快地把扇子收回，拿起大洋吹了一下，然后贴到耳边听了很久，这才笑呵呵地收入怀中：“啧，送你八个字，带给老张。”
“请八爷赐教。”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齐铁嘴摇着脑袋吟道。
解九差点栽倒，这个反应让齐铁嘴很不高兴，解九一看急忙恳求道：“八爷请恕小弟愚钝，您的禅语小弟怎能参透，八爷您还是直接告诉我这次买卖能不能成吧！”
“成！一定能成！你看老子都不去议事了，怎么会不成？”齐铁嘴撇撇嘴。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解九在心中暗骂，可他脸上还是陪着笑。
“哎，红颜薄命啦！”齐铁嘴少有的叹气道，解九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齐铁嘴突然来这么一句感叹，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辞别齐铁嘴后，解九往佛爷家走去，正好碰到了吴老狗。吴老狗已经换好了一身红棉衣，解九一看笑道：“老五这是要去佛爷家吗？”他故意奇道，“嘶，老五这满脸红光的，精神不错嘛，有什么喜事吗？”
吴老狗一模脸上的五指山痕迹，脸更红了：“唉，我这吴家的热脸贴了你们解家的冷屁股，给冻的！哈哈！”
解九见老五还是一样的豁达，心理平衡也找到了，跟着吴老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等二人来到思过堂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佛爷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也难怪，约定的议事时辰早就过了，可厅里还只是他跟半截李两个，剩下的还有两个警卫员，看来佛爷这上万的兵都能带，这九门的几个人却比那成千上万的兵油子还难带。大佛爷看到二人进来，对警卫员使了一个眼神，警卫员立即会意，倒退着出了思过堂，然后把门窗全都关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张大佛爷家里的人自然是训练有素。
看到吴老狗也穿着一身红棉衣，张大佛爷实在忍不住了，问解九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你们都穿红衣服？”
解九看看手中的棉布包，说道：“二爷夫人细心，说现在倒春寒，给哥几个每人做了一身上好的缎子棉衣，您看，她说您是瓢把子，还专门给您做了刺绣。”解九一边说一边把做工最精细的那一套递给了张大佛爷。
佛爷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这个心情？”说完就把那套刺绣的红棉衣丢在一边，就像丢没用的垃圾一般。众人知道张大佛爷心情不佳，谁也没敢说啥。沉默了一下，张大佛爷说道：“老六呐？”
解九小心地答道：“六爷抽烟抽高了，来不了。”
“那老八呢？”张大佛爷脸上越来越不好看了。
“按佛爷吩咐，我请八爷算了一卦……”
“哦……”张大佛爷好像突然来了精神，腰板停了一下：“他怎么说？”
解九有点迟疑：“他……他叫我带给你几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张大佛爷皱了皱眉，像是有点不满意，解九赶紧说：“但是他说我们这次能成！”
“呼！”张大佛爷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中去，“嗯，以老八的性格，他定是不肯来议事了。”解九点点头，为张大佛爷的准确判断所折服，张大佛爷喉头动了一下，终于沉声说道：“那二爷怎么说？”
该来的总要来的，解九知道二爷在佛爷心中的分量，整个九门真正被佛爷看得上、配得起的也只有二爷二月红。解九不知道该不该把二月红的原话复述一遍，他支吾了半天才说道：“二爷不肯来。”
这句话一出，一直没说话的半截李和吴老狗互看了一眼，最后都把目光落在了张大佛爷的脸上。张大佛爷仿佛没听见一般，表情木然，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约莫一袋烟的功夫，张大佛爷突然起身拿起刚刚被自己丢在一旁的红棉衣，脱掉了身上的虎皮大氅，默默地穿上棉衣，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重新坐回太师椅。
坐好之后，张大佛爷说话了：“老九，二爷夫人身体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