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黢黢的荒野中疾步前行时没留意脚下,一脚踢到了一堆烧纸灰,四散飘飞的烧纸灰落了我一头一身,中间还没烧透的纸灰闪着红火亮,告诉我坟地到了。
我们借着帮人打坟的掩护事先已经打通了下面古墓的墓道。
钻进墓室后,我用头顶矿灯一照不由心花怒放!墓室约有六十来平,中间一口红漆大棺,四周摆放着诸如桌椅梳妆台衣橱等红木家什。我暗想这些价值上百万的红木家什如果搬回去翻翻新给我初中同学二皮子娶个媳妇都够用了。
我没等老洪和二皮子赶来便迫不急待地用铁鬼手撬开了棺盖,推开棺盖看到棺中是一具清代女尸,从珠光宝气的穿戴能看出是出自官宦人家。十七八岁的年纪,云鬟雾鬓,朱唇粉面,似睡犹醒,端的是漂亮。望着棺中只比我小几岁的女尸我一时竟看呆了!
女尸胸前一串血珀朝珠在矿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出层次分明的冰裂,拿到潘家园就算低走也得值个几十万。
我屏住呼吸探身入棺便想先从女尸脖子上下了这串朝珠,忽见那血珀朝珠在矿灯光的照射下生出一尺多长的绿毛向我手上卷了过来,我吓得毛发倒竖慌忙从棺中抽出了身。这一惊之下一口气呼到了女尸脸上后才想起来自己太大意了,竟忘了带上口罩!担心诈尸急忙把棺盖推复了位。就在棺盖切断视线的一瞬我看到棺中的女尸竟睁开眼睛冲我莞尔一笑,随后戴在头上的矿灯突然灭了,我感到甚是奇怪,电池是新换的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但无论怎样拍打按动开关就是不亮。
棺材开始嘎嘎作响,伴有指甲挠棺板的声音和类似哮喘的短促怪叫声。我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地只想快些离开,在黑暗中连滚带爬四下摸了个遍也没摸到出口。随着棺材的震动,地也跟着震动起来。
“往这边走。”我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一激灵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示意一摸果然摸到了盗洞出口,于是手脚并用哈着腰玩命地往出跑。
我感到越跑背上越沉,然后肩膀也被两只冰凉刺骨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我只觉得后背凉风直窜,全身的寒毛都乍起来了!我觉得趴在后背上又凉又硬的一团东西不像似棺中的女尸,倒像个大蜘蛛的干尸,因为我觉得不只是肩膀被两只手抓住了,肋骨上和腰上还有好几处地方都被手抓住了,尖尖的指甲都快抠进肉里了!
四周一片漆黑,我既不敢回头,更没有勇气去抓肩膀上的两只手,只剩下本能的哈腰狂奔。盗洞越跑越窄,我不时被卡住。我想借助低矮的地方把趴在我后背上的东西刮掉却始终没能成功。我甚至没有勇气去甩它,怕激怒了它,只想先逃出去再说。
我终于在一处岔路口上看到了微弱的亮光,当我准备向有亮光的路上跑时耳边又响起了那个陌生的声音:“往这边走,带我回家。”
我不再受那个声音的引诱,闷着头继续往亮光处跑。一条又凉又黏的肉缠住了我的脖子勒得我喘不上气来,我两手揪住那滑溜溜的肉从脖子上抻下来一看原来是条沾满黏涎子的舌头。
出口就在头顶斜上方,我不敢拽着那条长舌头把那鬼东西从后背甩到前面来,担心见到那东西的面目后再把自己吓过去了!
我一手揪着那条长舌头,一手配合两脚往上爬。那满是黏涎子的长舌头一使劲儿从我手里滑出去又缠住了我的脖子,我也顾不上它的绞缠了,憋住气把脖子缩进腔子里奋力爬出洞口后才又用两手揪住那条长舌头把后背上的东西狠狠摔了出去。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咯咯怪笑着被摔进黑暗中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身在何处。
我两手的黏涎子像硫酸似的把手烧冒了烟,两个肩膀巨痛无比,我用手摸索着竟从上面拔出几根长长的指甲!
当我终于甩掉了背上的东西后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竟钻进了棺材里,那亮光竟然是一团长头发悬浮在棺中发出的磷火!我发疯地用后背猛力撞击棺盖,任我怎么用力也顶不开棺盖。撬棺盖用的铁鬼手也不知掉哪去了!我想从棺底找样家伙撬棺盖,弯下腰摸时才发现棺底除了一巴掌高的臭尸液什么也没有,我彻底崩溃了,疯狂地对棺材拳打脚踢大哭大叫喊起了救命。
外面终于有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棺盖开处,我在刺眼的手电光中看到的是井察和乌黑的枪口。
一只蔫头耷脑的牛虻悄然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侧过脸,目光落在了那只牛虻上,虽然粗重的鼻息触到了那只皱了翅膀的牛虻,但牛虻并没飞走,静静地趴在我肩上随着我一道进入了死刑执行室,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只牛虻上,当我被法警固定在刑床上并连上心电后,那只牛虻仍静静地趴在我肩上,我看着那只不知在想什么的牛虻并没有离我而去,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看到针头我恐惧地想躲却又动弹不得,奇怪的是当针头扎进我的肉里时我没感觉到一丝疼痛。直到第一管针剂的注射泵开始启动时,那只牛虻才不安地飞向窗玻璃,焦灼地在窗玻璃上向外乱飞乱撞。我的目光追随着那只牛虻投向窗玻璃,嘴唇翕动着想要说话却已经说不出来了,死刑执行室内随着我呼吸的停止静了下来,静的只剩下了那只焦灼地在窗玻璃上向外乱飞乱撞的牛虻发出的嗡嗡声。
我从瞌睡中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地笑着摇了摇头,点上一支烟后暗想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不过也不足为怪,人家初中毕业上高中念大学,我初中毕业却进监狱深造了一年!
“天哲,快看!”和我一车放的狱友老洪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冲我招呼道。
电视屏幕有几辆军车和警车停在河边上,远处有警察和军人正在拉警界线封路。然后是一堆人连遮带挡手忙脚乱地把一个裹着白布的东西塞进一辆车里。
“……河水因为受到污染会烧伤人的皮肤,提醒附近的居民不要到哑家沟河里捕鱼游泳,以免……”播音员板着尸蜡一样的脸瞪着死鱼眼在一旁照本宣科胡说八道着。
“是粽子。能在水里把人烧伤得有个千儿八百年了,这下咱有活儿啦!”已过而立之年的老洪笑着冲我说道。
“看来老连蛋在号子里跟我说的哑家沟有辽代大墓是真的,我当时还真没信,你知道我烦老连蛋那个臭傻子!”我冲老洪说道。
说话间我初中时的同学二皮子推门走了进来。
这真是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