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一身戎装的总兵健步如飞地回府。
“八百里加急传至辽东巡抚,说圣上已下令放弃宁远,撤军山海关。让黎大人五日之内集合宁远百姓准备撤出。”他郑重有力地对身边的随从命令道,“还有,速回燕郊军营,传令杨坤,要他整顿军务,我们明早拔营回宁远。”
“是!”几个随从利落地领命,之后便跨马飞奔而去。
夜色深沉,月光悠然,书房的主人却无暇欣赏,只是在伏案奋笔疾书。吴府的书房,虽然简约但却不失大将之风。纯白的墙壁没有多少修饰,好似塞上的春雪,只挂了一幅书法《满江红》。靠墙的小桌上横放着一柄真武七星剑,修长锐气。桌子的旁边立着的一套金漆山文飞虎宝甲,英武光华,不沾一丝灰尘。高大的红木书架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兵书典籍,没有任何古玩珍宝。架前的桌案上简单地摆着几支狼毫笔与一方紫红雕龙松花砚。
“将军!”门前的一声请示打断了吴府夜晚的寂静。
“进来。”书房里的人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一身军装的士兵利落地走进书房,“山海关总兵高第来信,祝贺您获封平西伯,并邀您至山海关赴宴,共商抗清之计。”
“真是巧了!”听到属下的汇报,案桌后面的总兵不禁一笑,方向手中的笔,“我正要写信知会他圣上要从宁远撤军山海关的事,他倒先来找我了。”有些不可思议于对方的未卜先知,他思索了片刻,对眼前的士兵说道,“让信使替我回谢高总兵,并转告他我明早启程,三日后到山海关赴宴。”
“是。”士兵得令之后便迅速离开了。
他看着士兵退出自己的书房,却瞧见门外隐约立着一个文弱女子进退难定。“圆圆?!”他连忙起身疾步走至门外,“外面风大怎么不进来呢?”
“酉时已过,将军都没有用过晚膳,所以圆圆就拿了点汤羹点心给将军。”她端着手中托着参汤的盘子,低头向来者行了个礼,“圆圆见将军忙于军务,便不敢进来打扰。”
他立马扶住门口的人让她不必行礼,一手接过她手中的参汤,轻声嘱咐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忙,你直接进来便是了。”说着他连忙把门口的人扶进书房,关切地问,“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就一小会儿。”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你看,参汤还是热的呢。”
“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他望着冒着热腾腾白色水汽的汤羹,顿时感觉很是幸福满足。多年的戍守边关,刀头舔血中走来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入铁石般的心里,还有一块温暖柔弱的净土。只无奈,烟花美妙,却只是刹那芳华。明天他就要拔营出城了,想到此处他心里很是不舍。
听到他的嘱咐,又想起方才他对属下坚定不移的吩咐。她有些生气地嘟起了嘴,“将军明天就要离京了,我难道连为你端个汤都不允许吗?”然而,想到现在国家危难,丈夫为国出征自己应该做的是鼓舞而不是埋怨,便低下了头。
“说哪儿的话啊。”听到身旁美人楚楚可怜的怨言,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托盘,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哪有什么不允许的,我只是担心你累着。现在战事吃紧,我也很不舍得你呀。”
“圆圆知道,现在国家动荡,将军应当心无旁顾地抵御外敌。”听到他的安慰,她顿时觉得已是心满意足了,便微笑嘱咐道,“将军明天清早就要离京,喝了汤早些休息吧。”
他顿时想了想,对怀里的人笑着说:“打仗?倒也没有那么急,先还有人请我吃饭呢,不如你陪我一起去?”
“吃饭?”她听到此处很是诧异。
“对。”他爽朗一笑,饶有兴趣地回答说,“山海关总兵高第请我去吃饭,陪我一起出好吧,你不是说喜欢军营吗?在我回宁远前多陪我一阵子好吗?”
“军中纪律严明。”她虽然很是愿意,可是想到这样做很不合规矩,便无奈地说道,“这样恐怕不合理。”
“我说合理就合理。”年轻的总兵有些骄傲地说道,脸上露出深不可测地笑容。
“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山海关,又名“榆关”。距城还很一段距离,却可以清晰看到高大恢弘的城楼。它,雄伟威严,背靠着连绵起伏的燕山,面对着波涛汹涌的渤海。以这天下第一关为龙头,万里长城的羽翼,刚劲有力地拥护这背后的无限江山。山脉连城台半包北边旷野,地势陡峭险要,正如其“山海关,关山海”之名。
京城的客人骑马而来。只见宽大的城门口有雄狮把守,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霸气与威严。她,屏气凝神,定定地望着这必争之地的关口,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敬意与神往。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样的决心与誓言,恐怕不到玉门关,是品味不了的。她从心底里敬佩那个能带她看这一切的男人。
“吴总兵是山海关贵客。”一个眼脚麻利的士兵从门内疾步迎了上来,“高总兵特命属下在此恭迎。”
听到此处,为首的年轻将军勒住缰绳,微微冷笑了道:“有劳了。”
看着城门被缓缓打开,吴三桂侧身看着身边的美人和副将,自嘲地笑了笑:“圣上已命我撤军驻守山海关,我倒成了贵客了。真不知道这主人晚上要给我上什么菜?”
她听到这样的提醒,瞬间觉得气氛紧张严肃,晚上的宴会必定会是一场暗战。官场复杂,没想到国家危机时刻,戍守边关的战将也要明争暗斗。她长吁一口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圣旨明确明确指出,山海关军务以将军为主,高总兵为辅。”副将杨坤听此皱了皱眉头,“圣旨应该昨日就加急传达了啊?”
为首的将军歪嘴一笑道:“只怕他知道的更早。”
夕阳西下,一队人马轻快地进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