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锦被堆叠得柔软厚实,一层层的铺着,烟罗紫的如意缎面上绣着缠绵的细密回云纹路。可是他刚才那一扔丝毫没留力,让她整个身子跌进被子里摔得不轻,先前挽的发鬓一下子散开了,玄墨一样的及腰长发在身后流淌开来,凌乱的发丝衬着她惊慌无助的小脸,更显出一种娇柔的美。
他立在榻前一动不动,青丝低垂,眼神越发深邃下去,像是隔着笼子观赏自己的猎物。她真脆弱,纤细瘦削的身段,好似一片薄薄的摇摇欲坠的花蕊,几乎他稍一用力她就会碎在他的掌心里。心里一股狂乱的邪火燃烧着,他恼火不已。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宁可她现在死在自己手里,也好过爱上她。慕风寻杀了他的额娘,那他杀了慕风寻的女儿,也算是公平了。事实上当初在王府里就曾经有手底下的人这样提议过,当场被他斥退了,日后在北上途中渐渐对她动了情,这个想法就更成了无稽之谈。可是她整日在他身边娇笑天真,对他的心意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她不去戳破,他却看在眼里。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他有爱了十年的人,更有等待了七年的复仇,可她掉一滴泪就能让他的理智土崩瓦解,这让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他自顾自沉默无声,她心乱如麻,试着从他身边的位置下床去,却被他一把牵住了胳膊。她下意识挣脱,谁知怎么也挣不开,他本来就居高临下,又欺得愈发紧密,她有些急恼,扬起脸问他,“你究竟要待如何?”
他眼睫低垂,因为背光而看不清神情,只用沙哑的嗓音轻声问她:“你刚才到底为何要哭?”
她一怔,更用力去挣胳膊;“你若只是为了问我这个,何须如此对我?”她胡乱地在榻上扭动着试图下榻来,他想让她回他的问话,仍牵制着她,她毫无反抗之力,身上的褙子被挣开了两颗盘扣,露出了里面的白纱中衣。她又羞又怒,通红了一张脸,“我为何哭有什么重要?你既然如此粗暴对我,又何必管我是哭是笑呢,横竖我在你眼里也没什么要紧!我如何都跟你毫无关系,也不需你管,你快放开我!”
他承认自己太过粗暴,可是满心的困顿无处发泄,眼下问她为何哭,是第一次想要同她一起坦诚地直面这段感情。虽然过去的恩怨已定,可是现状兴许可以回转。然而她竟然这样冷淡,丝毫不想有所回应,他一下子抛开了那些顾忌,俯下身去,逐字逐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跟我毫无关系?你父亲杀了我额娘,你能活到现在都是我赏你的。你既在我身边就好生待着,作何要动情,作何要对我哭,作何要这样折磨我?”
他的话语直白地砸在她脸上,她窒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梗着脖子嗫嚅道:“我……我没有动情,更没有折磨你,你是王爷,我又是身世特殊,如何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她眼里慢慢蓄了水汽,他的力道让她咬紧了唇,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心里已经痛得要死了,“你跟明月姐姐才是佳人良缘,我于你只是一颗棋子,你若已经不屑于再利用我,干脆一刀杀了我就好。”她睁开眼睛,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她的目光中透着哂意,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决绝。她苦笑着与他坦然相视:“你若杀了我,我绝不怨你。但你若与我虚情假意,当我是个傻子一般成日做戏耍弄我,我才真的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