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气结,手指在灯笼上挨个点,“如何是大饼?你没看这是眉毛,这是眼睛,这是鼻子和嘴么!亏我还把你的眼睛画得那么有神!”
他皱着眉不忍细看,“成吧,就这模样,横竖你不说也没人知道是我。赶紧把这灯放了吧。”
她手里一转,把灯笼末端拿给他看,“听林哥哥说写上名字比较灵验,你看,我在画着你的这一面署了你的名……”
他凝眼凑过去一瞧,果然在柴火人的下面有米粒一样大小的四个字--“宇文晏凌”。他无语地叹口气,斜眼睨她,又转到另一面看,画着女子的那一面上果然也有小小的字,“顾明月”。
“咦?”他一挑眉,语调扬出暧昧的弯儿来,“谁告诉你我的愿望是顾明月了?”
她语塞了半晌,支支吾吾不去看他,“我随便写的呀。我又不认识你身边其他的女子。”
他狐疑地打量她一眼,她更紧张了,干脆低下头嘟哝道,“之前在天津行辕见着她,我就觉得你们两个特别亲近,关系不一般的样子……”
他长长的哦一声,“嫉妒了?”他笑起来,扬眉睨她,“所以把我俩都画得这么丑?”
梨婴心说嫉妒是嫉妒,可是画得丑真不是故意的。她两手一摊,“反正已经这样子了,你还放不放嘛?”
“放。”他把手里的灯放在水面上,转头朝她一笑,“帮我个忙,帮我把画上的女子想成你吧。”
她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上轻轻一推,那只灯便顺着河面的水波摇摇晃晃启程了,烛火的光芒将灯纸上的图案照得透致美好,明晃晃的,渐渐漂向了远处。
两个人一起看着花灯漂远,他拉着她起来,河对岸传来孩子们欢欣雀跃的倒数声音,“三、二、一,放!”二人定睛看去,一时间,成群的孔明灯在河面上冉冉飘升,薄纸中的烛火在鸦青色的夜幕中更显明耀,点点浮动着陆续飘远,随着清风游向深邃的天边,宛如梦境的忽荡,簇成一道遥不可及的天河星屑。
她低低地啊一声,笑着用手指天,“看,月亮出来了”。银蟾光满,玉露生凉。远远就听见了城里传来的袅袅笙歌,欢笑声隐隐约约不绝于耳。这是最纷繁的盛世,最浮华的人间。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她心里轻轻地悸动,晚风扬起她的裙纱,抬头看他,他在夜光下袍角翩翩,纤尘不染宛若皎月。
跨入城门里,不禁觉得盛光照眼,满城灯火不啻琉璃世界。一串接着一串的灯笼挑了几里地,一路都是光亮的。他身上的瑞脑香随着步伐散出来,她旸旸地笑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他侧目问她,“想去哪里?听曲看舞还是喝茶赏月?”
她想了想,眼里闪了光,“先买月团去!枣泥馅的,五仁陷的!”
他笑着点点头,“还有呢?”
她歪着头看他,耳上的玉兔捣药坠子在灯下晃悠,兔子的两个宝石眼珠子嵌在白玉脑袋上,显得出奇的红。她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边,“还有就是,只要有你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