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婴自己挑了个差不多,又拉着宇文晏凌去给他选衫子,她站在铺子里细心地挑,要质地舒服的,有样子的,颜色正的,一件件往他身上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啊,你什么颜色都衬得起来呢!一个大男人就算穿红也不显俗气,反倒有种异于常态的妖魅,果然是用来疼爱的人儿啊!”
铺子里的大娘在一旁直捂着嘴笑,梨婴大大咧咧不甚介意,宇文晏凌却少有的红了脸。他一向是指派人的人,这回在外人面前受她摆布,显得有点呆愣。最后还是梨婴潇洒地拍了板,拿了三五件去柜台结算,冲宇文晏凌勾勾手,“来付钱呀。”
东西太多,两个人各自都抱了个满怀,这样没法逛了,只好先回趟茶楼。她把他赶去外间,自己在落地屏风后面换衣服,没一会儿,穿着香妃色的如意云烟裙出来,又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扑粉点口脂,他估摸她收拾的差不多了,挑了琉璃帘进来,她正对着镜子挽鬓,肩背纤纤,侧脸精致得如同瓷偶,整个人风姿绰约,净无纤尘。
他走到她身后,她随意地挽好了挑心髻,松垮闲适的样子,衬得脖颈玲珑,有一种出尘的美。大铜镜里映出他们两个,一坐一立,他就在她身后。她是轻淡的一身装束,他换上了朱红团领衫,戴描金翼善冠,浓淡相宜,倒可入画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银环,“只戴这个么?”
她点点头,“这是在你府上的时候我在彤云那里挑的,一直很喜欢。”
他细致地帮她把银环戴在发间,缠枝的环落在墨黑的发丝间,果真别致好看。他手法温柔又稳当,她在镜子里看他,忍不住问道,“你曾给别的女子梳妆么?”
他低着头笑笑,在她身后站开了一定距离,去拿她搭在椅背上的蜜腊黄折枝圆领褙子,走过去递给她,“我儿时喜欢帮我额娘篦发。”
他云淡风轻提到他额娘,她哦一声,心里不是滋味,不知该以怎样的表现面对他。只好低下头去,半晌轻声道,“你额娘一定极美。”
他点点头,神情带着融融的淡然,“是很美。”说完便负手往阁廊走去,背影高挑修长,不经意间就流露着雍容弘雅的气派。她一动不动望着他,心里阵阵酸楚,花团锦簇之下的王爷,却并不见得比普通人能快乐几分。
她嘴唇翕动,捏紧了自己的裙角,终于说了出口:“晏凌,虽然我父亲在你眼里定是穷凶恶极,可是如果你愿意,我想要陪你很久很久。”
他背影略一动,徐徐转过身来,轻笑道,“你说什么?街上人声太吵,我听不见。”
她咬住下唇,无论如何也没勇气再说一遍,只好泄了气,摆摆手说,“没什么。”
他眼中眸光闪烁,刚才那轻柔软糯的话字字落入耳中,自己却悲哀得紧,毫无底气开口回应她的心意。眼看着她的神情一点点失落下去,他心头如有针扎,强自镇定,朝她招招手道;“过来听听,茶楼门口有个说书的。”
她嗯一声,随手在耳上带了一对儿红碧玺坠子,借着这个工夫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抬起头来脸色恢复了许多,提裙朝他走去。
两个人并肩凭栏而立,阳光晃眼,秋风拂面,让人心里清醒了不少。他拉着她往下看,一个说书人正在楼前支着摊子,绘声绘色描述着话本里的故事,引得不少行人驻足围观,那说书人更卖力了,声口拔高了好几度,响亮的声音传到三层来仍旧听得真切,字字句句落入二人耳里——
“众位客官您且听,人生只有情难死。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只道是此生莫作情痴啊,莫作情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