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倌儿们的唱腔都是婉转含情的,一句词儿能绕成十八个弯儿,梨婴歪着脑袋分辨半天,总觉得那歌词唱出来听不真切,只好支支吾吾问宇文晏凌,“这是唱的什么?”
宇文晏凌垂眼品尝菜色,眼皮抬都不抬,“别问我,自己点的自己听罢。”
她怨怼地看他一眼,只好一边费力去听一边跟着嘀咕,“情哥哥大掌抚来遍婆娑,……莫留情,奴身化水……”
念得卡卡顿顿的,本来还云里雾里,谁知连贯起来一琢磨,顿时觉得被雷劈了一样,简直没法见人了。这就是体己歌?她愁眉苦脸起来,光天化日的,这么直白露骨的唱句谁能生受得了?尴尬地暼向宇文晏凌,人家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全然听不见似的,气定神闲地喝茶。她彻底坐不住了,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嘴里哼唧着,“这歌忒不像话,你让她们下去吧。”
他扯扯嘴角,自然没什么好疑议的,挥手叫了停。一边掏了银子递出去,一边轻飘飘乜她一眼,“这么一会儿就听够了?”
琴声唱调一下子都消失了,她声音里的讪意露了出来,老老实实道:“听够了……我压根没盼着是这样的曲子,以前也从来没听过什么体己歌。”
他哂笑一声,回过头来,她正小脸通红地觑着他。瞧这目瞪口呆的样儿,刚才的淡定从容哪儿去了?他心里略微觉得解气了,可横竖还是不够,存心想看她窘迫到底,凭栏坐下,没说话,伸手就把她抄进了怀里。
咦咦咦,这是做什么呢!梨婴傻了眼,他那么高的个子,自己坐在他怀里几乎脚不着地。她又羞又恼,挣扎着推他,“你别闹,又不是没位置,非要抱着做什么?放开我,让我自己坐。”
他轻轻巧巧把她按住了,还能得闲端着杯盏喝茶,自己呷一口,又把杯沿凑到梨婴嘴边,“喝么?”
她简直没脸,推开他的手,“喝也不要你喂,放我下去自己喝。”
他轻佻一笑,低头看看怀里双颊绯红的女人,心里受用,曼声问道,“你原以为体己歌是什么样儿的?”
她唔一声,低下头去绞手指,“我料得会是些风月词儿,却没想到会如此腌灒。客人间成日就流传些这个么!”
他轻蔑地一挑眉,“这世上油脑肥肠的人多了去了,不俗辣人家还不稀听呢。你在香兰楼里没见过?”
她摇摇头,倏忽想起什么,抬眼怒视他,“你方才说‘忘了你的老本行’,这话什么意思,你在骂我么?”
那是他刚才跟她怄气的话,想来实在过分了,她后知后觉问起来,他也自知理亏,含含糊糊应道:“我不记得了。”
她却忍不住计较开了,心里五味杂陈,伸手去扯他胸前的衣襟,“你别搪塞我,你知道自己说过。我的老本行是什么,在舞楼里卖脸么?”
她蹙眉望着他,他内疚不已,终于放下了架子,低下头去抚她的脸,“对不起,我没这意思,那会儿说的话都是信口胡诌,你万万不许当真,知道么?”
她却释怀不了,心里越发委屈起来,垂下眼睑去,“你知道我很在意你的话的,你这样说我,让我挺伤心。”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坐在他怀里,裙角的轻纱跟他的膝澜搭在一起,缠绵暧昧的形容儿,简直与香兰楼的姐姐们坐在男人大腿上的模样如出一辙,一下子让她更难受了,“我委实不是个供人调笑的粉头儿。素日同你这么亲近是因为我心里喜欢,不是因为我出身舞楼。如果你只是拿我当个调笑的玩意儿,就放开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