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整晚忙着逗猫,直待天色不早才手忙脚乱做了两碗面疙瘩,两个人凑活着当晚饭。他尝了一口就不禁皱眉,她把饴糖错当成盐粒,还搁了许多,一整碗都甜兮兮的。她也吃得味如嚼蜡,扁着嘴说再去做一份,他怕她累,笑着宽慰她,“就当是甜水汤吧”。
她沐浴完推门进屋的时候,他正倚着床头闲散地翻《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他听见门开的声响不经意抬眼望过去,她正俏生生在门口伫立着。
水里过了一遍,整个人像春雨打湿的嫩柳,尤其的新鲜灵动。她关上门又不过来,立在门前踟蹰,眉眼生怯地望向他,素净的小脸上茫然又娇憨,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倏忽那有些无措。
然而也只是一霎,他定下神来,朝她和煦一笑,扬手掀开了被子一角,闲适道:“愣着做什么?过来,当心凉着。”
她听了低着头过去,身上的衣衫被胸前搭着的头发打湿了,薄薄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轮廓,让她走起路来有些难为情。
他视而不见,神色如常,继续低下头去看他的书。她走到床前踢了绣鞋,小心地绕过他的身子,掀开棉被钻了进来。
她半枕着,棉被只盖到腰线的位置,他就在她的一侧。她棉被里的身子僵着不敢动,神情有点窘促,悄悄拿眼梢望他,他始终自顾专心看书,床头有铜灯,跳跃的烛光映着他的脸,长睫低垂,遮住了深邃的眸子,侧脸精致得像刻出来一般。
她逐渐放松下来,屏息凑上去,仰脸问他:“你在读什么?”
他唇角抿出温柔的弧度,随口念道:“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短小的诗句,他念得极为清朗。她笑了,长长地唔一声:“原来是《国风》呀。”
她自幼在香兰楼学了七年的琴棋书画,不喜针线女工,闲来无事便一味看书,比一般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涉略的还要多些。
然而《诗经》毕竟是基础书目,他听了她的回答并没甚反应,只是笑笑,把书侧给她看:“真看不出林宝贵竟是个仔细人,你瞧这书上的标记。”
梨婴凑上去看,之前她借书没仔细翻,现在才发现这书的字里行间都让林宝贵标上了蝇头小楷的注解,密密麻麻的,不凝神都看不清。她越发地向上凑去,书上的字不算漂亮,一笔一捺却极认真,她看一会儿笑着抬头:“宝贵哥哥好用功呀……”
她蓦地愣在当场,不知何时竟已整个人陷进他怀里,他的眉目倏然就在她眼前。细密的眼睫交织出温柔的阴影,覆盖着他深邃的眸光,他正垂眼看她,若有似无的笑意,薄唇抿出微微的弧度。
她心头小鹿乱跳,近在咫尺的喘息,彼此都听得清清楚楚。血潮翻涌,浪头一样打过来,拍得她头晕目眩,身子倚在他怀里竟一下子软的动弹不得。他白玉无瑕的俊脸就在她眼前,唇与唇的距离不过三指远,她凝着双目,竟看得痴了,忍不住轻轻攥上他衣衫的一角。他有所察觉,揽着她的小臂渐渐收紧,两个人越靠越拢。
他眸里含笑,盈盈秋水,直直撞进她的心坎里,她觉得热,可他身上微凉的气息又让她不禁一个颤栗。他低头向她凑过来,就在她以为他要亲她的时候,突然听他轻声道:“早些睡罢,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