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小的庙宇,门上有牌匾书三个大字“碧山寺”,整个寺宇依山而建,背倚翠屏,看外观应是已建了上百年头了,陈旧的古寺就这样静默地隐迹山林,真正的“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众人皆停下脚步,回头等待王爷指示。宇文晏凌抬头,轻轻放开梨婴的手,优雅地一抖曳撒,大步走上前去,叩开了寺庙的大门。
一位僧人前来开了门,一手持着棕苕,一手端于胸前作礼,看见门外的宇文晏凌一行人,低头轻声念了句佛号:“贫僧法号敬空,慧昱师父已等候施主们多时了。”
一行人被他引着进了院子,穿过院落去往佛殿。这个隐迹世外的小寺,古老且寂静,幽深的寺院只有二三僧人,青石铺就的院落地面一尘不染,空中紫烟袅袅,配着林中啾啾的鸟啼声,确有一种超尘出世之感。
行至大殿跟前,殿前的一对儿梁柱上有一幅古旧的联子,梨婴仰头去看,细细地念:
坐阅五帝四朝不觉沧桑几度,
受尽九磨十难了知世事无常。
突然心头一悸,“沧桑几度,世事无常”。
这一趟寻亲之行,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进了佛殿都是佛子,众人领了香,虔诚地跪在佛台前的蒲团上祭拜。梨婴低头默默许愿:“希望此行心愿达成,找到亲生爹娘,也希望,玄庭……一切安好。”
在心里悄然念出他的小字,像是孩子偷吃了一颗糖,有暗暗的甜美。她静静地叨念佛号,许久才从蒲团上起来,不自觉地回头去找宇文晏凌,他正一个人在不远处静立着,白衣飘飘恍如谪仙。
过了前殿,后殿就是碧山寺当今方丈慧昱法师修行起居的地方。敬空伸手拦住了众人,语气平静道:“师父修行不宜多人打扰,只请晏凌王爷和梨婴姑娘入内。”
后殿布置得极其简洁朴素,佛家人讲究“轩楹无藻饰,几席有余清。”屋里陈设仅是一座一案一立柜。穿过青帘,慧昱法师正席地打坐,见二人进来了,祥和一笑,指了指眼前的两个蒲团。
宇文晏凌和梨婴对视一眼,知道等待许久的一刻终于要来了。恭敬地在蒲团落座。慧昱法师转身拿出了曾经包裹梨婴的那件僧袍,没等二人发问,便缓缓开了口,
“七年前,碧山寺的方丈是我的师兄,法号慧安。那一年春天,他独自一人游历大楚,四处随缘化缘,行至京城附近,碰到了一个迷失的小女孩,就是女施主你。”
他望向梨婴,梨婴眼眶一酸,轻轻点点头,他冲她宽慰地一笑,继续道:
“慧安师兄第一时间问了小女孩的来由,小女孩说自己几日前跟随父亲去了一个叫西海宫的地方,父亲将她一个人暗藏于宫外某处,约定一个时辰之后来接她。她在原地一直等了一天一夜,却始终不见她父亲踪影,最终她跑到街上去找父亲,偌大的京城里人山人海,她就这样走丢了。慧安师兄见她孤零一人,便带她回了碧山寺,暂时收养。”
他看向梨婴,眼中全是慈悲,“女施主,你七岁的时候跟随慧安师兄从京城步行回碧山寺,路上用了整整一个月。慧安师兄每每对我说起,都对你评价极高,说你聪慧伶俐,韧性过人,绝非平凡孩童。”
他将僧袍放至梨婴面前,梨婴颤着双手去接,双眼早已被泪浸得模糊一片。她低头细细摩挲,又抬头问道:“我后来怎么又出现在京城的长安大道上的?”
慧昱法师眼中全是怅然,回忆起了一个最悲寂的夜晚:“慧安师兄带你回到寺里,还没到一个月,忽然闯来了几个人,打伤了慧安师兄,将你连夜抱走,彼时你身上还披着慧安师兄的僧袍,就是你手中这一件。”
他闭闭眼,又徐徐地开口,声音如寒冬松涛,沉静而悲凉:
“那夜之后,慧安师兄伤势不治,最终圆寂于那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