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呆了,包括端着托盘前来上菜的那无辜小二。原地立了半晌方满脸尊敬,将饭菜上齐,喃喃道:“可教我见着对活着的断袖了。”
那妞亦喃喃:“乌……公子……”
“乌公子?”那人唇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嗓音更为低沉地在本上神耳畔轻声道,“乌钦源?”
我石化。但看着对面顾小姐脸色红里发白,青里发紫,一狠心只得将手用力地回握过去,笑道:“哎呀,这位不是苍何君么。”
那手修长若竹,骨节分明,冰凉冰凉,握起来实则很舒服:“我其实是想来吃杯酒,竟然再度偶遇了刚刚在茶馆里头偶遇的顾小姐。”
看那方脸已自红变白的顾烟,我努力自眼角攒出抹笑意:“顾小姐,这位是我的……呃……”
“夫君。”帝君不动声色道,“他是在害羞。”
我脑子发昏,一咬牙,狠下心来,自牙缝里头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儿:“……我确然是在害羞,多谢苍何君出言。”
“乌公子……你……”佳人脸白了,眼儿便红了。
帝君拖着我的手将我拉起来,面无表情道:“回家了。”说完便快走着将我往出口拽去。
本上神此时恨不得能脚下生风,奔得比他还快,反将他拽去出口;但后面那美目盈泪将我望着,只能欲纵故擒,欲拒还迎,回头挤出两滴眼泪来,道:“顾小姐,来日再见……”
再次回头,眨了眨眼睛使劲将那攒在眼眶里的水珠眨出来,凄凄苦苦道:“泠崖君,我同这位顾小姐颇有缘分;虽然回家重要,但与如此有缘人同桌共食,实则更为重要,苍何君又何必……”
帝君若有所思,停下脚步,只是将我手拖着却不动,微微侧头问道:“那你便再同那位顾小姐对饮上几杯?”
我一听不好不好,看那小姐似要追上来,情急之下甜蜜一笑:“但所谓家便是温暖之处,馨和之所;天色渐晚,温度渐降,我衣裳添得不够,此时却是有点儿发冷,还是回家来得紧要。”说罢使劲回握他手,“我们走吧。”
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最近天凉,穿多点。”
我牙根发酸:“好。”
才将将出得醉天仙,手中帝君握起来很舒服的尊手马上就变为烫手山芋。我连忙撒手,后退数步,道:“多谢帝君出手相救,但是这借口还是不要随便寻的好。”
帝君没说话,只是静静将我望着。我捏了个诀变为女身,抬头望了望天,天边一片火烧云。如今已然傍晚时分,若是日落之前不能搞定,恐怕这重墨就要变为败笔。我连忙同他道别,转身就往湖畔奔去。
我抽出腰间系着的梧桐枝。转瞬间,仙气点燃梧桐枝火焰,西天星光寂灭,霞光流转。枝桠末梢指地,霎那十丈梧桐树拔地而起,平底生风。未几,流年羽化为尘缘,梦魇眷恋为涅槃,一凤一凰通体金黄自水中而出,激起霓色波澜万千。
这线便算是牵好了。我立在枝头,衣衫被夕阳映得发红。树杈儿已经燃成了灰,反转手腕间又变回那根梧桐枝椏。我将它插于腰带中自半空跳下,稳稳落地,自土地那儿借的千年老梧桐便消失不见。
着陆后,我对那天地拜了拜,方拾掇衣衫站了起来。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的帝君开口,道:“你往前……会歌舞的。”
“那是往前。”我缓缓道,“可能帝君不晓得吧。自两百年前,钦源上神便再不会歌一首,舞一曲。”
他没问为何。我自顾自道:“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如今还能牵线我已是尽能,便将歌舞换为跪拜天地。”
我并未告诉他详情,说这些话我已经是略微竭尽了嗓音。“其实我将将在茶馆说书时所言,乃是心中实话。便是为了这缘分,我便是要全力为凡人所为,不枉我钦源的名号。”
我说此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他双目,干干笑了笑,“哎呀,你看这,天都黑了,得回去了,明日我万年交要大婚,呵呵。帝君你也莫要累着。”说完撒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