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笙箫,大宴直至深更半夜。帝君高估了这酒。在我看来,酒如同白水,我倒是没多少醉意,反倒是下面的众仙醉得七扭八歪。我离席时,他们放强打着精神给我送礼。
帝君因要我酿的酒与我同行,不多时便到了岐山。我在小茅屋旁边操起把铁锹便开始挖坑,他问:“为何不用仙术?”
我解释道:“每天做点体力劳动,有益身心健康,也不能总靠那些虚的不是。唔,你来帮我搬搬。”说完便自屋檐下水缸中舀了点儿水,顺着土缝里灌了下去。
帝君将酒缸放在门梁旁边,提出要进我屋子。
我站在门口纠结半晌,因我小屋空间确实拮据,总归是不想让他看见我混成了这个模样,但仔细一想,就算自己天为帐地为席也和他没有关系,就让他进了去。不出我所料地,他打量着我小房子,问道:“这么小,不会不舒服么?”
“不会,反正一个人住。”
我俩对峙了半晌,帝君好定性,还是我先说话。先是故作诧异地看了看门外,道:“这个……啊呀,帝君你看,天色已晚,还是快些拿了缸子回你何铸宫的好。”
帝君背靠着墙,抱着手臂,侧头问道:“你似乎很开心?”
我心说那当然,简直是心花怒放。强忍着不让心花在脸上怒放出来,痛心疾首地捂着心口摇头道:“帝君哪里的话。同帝君分别,简直是痛入骨髓,切肤之痛,锥心之痛,刀绞之痛,无奈天色不早……”
帝君若有所思:“唔,既然你这么痛心,又这么不早了,本君今晚不如住这里吧。”
我差点没晕过去,忽然抬头,故作惊讶地望着他:“啊呀,怪了,忽然就不痛了。”看他面无表情,我就继续恍然大悟,“亏了神祇所言。凡人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所谓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帝君微微扬了眉看着我。
忽然间,外面便传来哗啦啦的响声。我探头一看,大雨已然倾盆而下,如瓢泼般的雨势却是罕见。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忘了泠崖帝君算半个水君这回事。
“这雨下得倒是突兀。”帝君道。
我善意地提醒他:“帝君可记得可以用仙术护体?”还不忘为他找借口,“也难怪,三两口酒下肚,这些繁琐的细碎小事自然会忘却个一两分。”
他却微微皱眉,按着太阳穴,道:“这个未忘,倒是忽然记起来了件事。”
我亦善意道:“何事?”
“昨夜,九重天巨震,大雾之后,我似乎看见……”
我脑子一炸,连忙拉起他的手,殷勤道:“这雨确实是太大了些,三更半夜的,我不是很醉,你一个人回去还得扛个东西确实不方便,不如我来送你回何铸宫吧。”
可惜我这殷勤却殷错了方向。他似乎又要说些什么,我忙道:“这实乃下下之策,不如我邀帝君在寒舍留宿一夜,帝君意下如何呢?”
他这才道:“也好。只是在你这留住,是否不大方便?”
我自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道:“方便,方便得很。”
看他迟迟未有什么动作,我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道:“你先坐着,我去沏茶。茶解酒,解酒。”
手还按在他双肩上,我在他身后微笑着暗骂这不要脸的。
帝君若有所思:“你似乎在骂我不要脸。”
我连忙谄媚道:“帝君哪里的话,我实则在暗骂我自己不要脸,如此大雨,怎能让帝君行回那么远的宫殿去呢,还是帝君聪明。呵呵。”
我委身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帝君他则心安理得地除了外袍,躺在了我的小床上。兴许是许久没成天与人觥筹,身心疲惫,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我感觉身上暖了暖,再就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