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福堂在满福院,是顾太师的母亲、太师府老太太郑氏所居住的院子,顾名思义,寓意儿孙满堂。
顾怜雪接到前院的通知后,并非立刻动身,而是借口换身衣服,顺便等自己整整一日未见的丫鬟巧儿。
太阳已经偏西,逐渐暗了,整个太师府院子里点满了灯烛,只有听雪院黑乎乎得犹如黑洞,巧儿也终于风尘仆仆地回了来。
“有什么进展吗?可打听出,那房子到底是谁的。”还未等巧儿站稳,顾怜雪已连连发问,可见是真的急了。
巧儿上气不接下气,勉强喝了口水,道,“抱歉,小姐,没有任何进展,奴婢跑了一天也只打听出说,那宅子只是一户普通吴姓人家,现在已经迁走了。”
“迁去哪里?”怜雪追问。
巧儿摇头,“只说去了边关,其他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顾怜雪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小姐,我们用继续追查下去吗?”巧儿问。
怜雪叹了口气,“笨蛋,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没明白?人家那是刻意断我们线索,这件事暂时先放放,如今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巧儿怎么会想到,她不在的一整日,府内竟发生了这么多。
顾怜雪从她落水救了北厉王,到后来被太子盯上,其在百草园被动手动脚,到最后于听雪院将太子干脆迷了扒干净衣服,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只见巧儿目瞪口呆,一张小口刻意轻松塞下一枚大鸡蛋,“真……真的吗?”
怜雪挑眉,“你家小姐我是爱开玩笑的人吗?走,我们先去满福堂,看看那个吃软饭的有什么名堂。”
吃软饭的……巧儿知道自家小姐说的是顾太师,心中感慨这对父女俩感情也实在不好,却又无法反驳主子,便只能老实跟了过去。
满福院,满福堂。
此时早已人满为患,虽然人挤人,却落针可闻,没人敢叽叽喳喳。
同样,也没人脸上敢挂笑容,一个个临危正坐、面色严谨,整个院子死气沉沉得压抑。
当顾怜雪带着巧儿入满福院后,隐约察觉到四周射来无数视线,或惊讶好奇、或满眼恶毒。
满福院进门,便是一条理石拼成的平整路面,再向内走不远,就是敞着大门的厅堂,厅中深处正中央坐着老太太郑氏以及太师府男主人,也就是本尊的父亲顾太师顾庆泽。
老太太郑氏闺名郑婵秀,也算是出身官宦人家,虽然夫家不怎么样,但生了个争气的儿子,也就是顾太师。
顾庆泽将顾家发展到空前最大,甚得皇宠。
郑氏也因此时时刻刻以官宦世家自居,极为自负,无论家外架势还是家中规矩,极尽苛刻。
顾怜雪前脚刚刚迈入大厅,只听房内顾太师一声冷哼,“你这个不孝女,还不快跪下!”
顾怜雪微微皱眉,走到正中,恭恭敬敬向顾太师已经郑氏行了礼,而后便笔挺站在大堂中央。
“让你跪下,你没听见?”顾太师又喊了一句。
人群中的顾千柳冷冷一笑,眼中得意。
怜雪并未因顾太师的蛮不讲理而生气,反倒是笑意盈盈,“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自是不假,但如今父亲明显带着怒气,女儿为了父亲着想,却是不能跪的。”
顾太师一愣,“为什么不能跪?”
怜雪微微挑眉道,“外人都知父亲受当今皇上器重,除却父亲仪容端雅无双、才华学富五车,更是因为父亲公私分明、处事公正,不仅被天下人所敬佩、更是被皇上所欣赏,不知女儿说得对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可千万别以为顾怜雪吃饱了撑的拍马屁玩,她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果然,因顾怜雪的话,顾太师铁青的面色有了缓解,声音也柔了下来。“这与你跪和不跪,又有什么联系?”
怜雪不紧不慢道,“刚刚明眼人都看出,父亲是因某些误会而动了怒,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让亲生嫡女当众下跪,若真传出去,岂不是坏了父亲不阿美名?”
众人愣住。
怜雪继续道,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调子,“人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是没有的。跪上一跪真还就不是大事儿,但女儿就怕,这一跪,牵扯了父亲,那女儿还真是不孝了呢。”
“传出去?”顾太师冷笑,“这里是太师府,本官说的话,能传出去?”
怜雪的头微微一歪,带了俏皮,“父亲果然是气糊涂了呢。”
顾太师的笑容戛然而止,他自然知道,只要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话,不用第二日,便能传入宫里去。
“这么说来,本官还要感谢你了?”顾太师冷笑。
顾怜雪忽然面色一变,眼神却变成了怯生生的,清脆悦耳的女声带了颤抖,“父亲,您和女儿为何这么见怪?女儿日日夜夜想念的都是父亲,您这样会不会伤了女儿的心呢?”
郑氏回头,深深看了顾太师一眼,好似责备其今日实在太过了。
而后,郑氏语重心长道,“你老实告诉老身,你到底是谁。”
顾怜雪表情更是无辜,“祖母,难道刚刚父亲一直怀疑我的身份?我是您的嫡孙女,顾怜雪啊。”
郑氏面色严肃,“胡说,老身的孙女,自己还能认不出来?再者说,雪儿从前已患了怪病,头脑痴傻,而你伶牙俐齿,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顾怜雪心中暗道——这个老妖婆子,巴不得自己孙女是个傻子呢吧?如今脑子好了还不乐意了。
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却依旧是无辜得如同清水百合。“祖母,雪儿确实病了一段时间,但您也说了这是病,既然是病,便有痊愈的一日。而如今雪儿痊愈,祖母不高兴吗?”
顾千柳受不了家里长辈慢吞吞的说一句问一句,忍不住插嘴道,“什么痊不痊愈,怕是你收买了巧儿将我姐姐藏起来,自己冒充太师府嫡女吧?”
顾怜雪斜眼看了一眼顾千柳,“我就是你姐姐。”
“胡说,从长相到声音性格,没一个是我姐姐。”顾千柳扬声道。
怜雪挑眉,这个顾千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好,接下来的一切可都是她自找的。
想着,顾怜雪微微侧过身,面对着顾千柳的方向,“如果我不是顾怜雪,怎么会知道你六年前将祖母送我的珍珠翡翠蝴蝶簪据为己有?如果我不是顾怜雪,怎么会知道你库房中有着我母亲的嫁妆首饰?不仅仅你库房里,包括裴姨娘……哦不,是你们口中的二夫人库房中,也有不少是我娘的嫁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