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大人的眉毛止不住地颤抖着。这公子哥模样的人,一直不声不响的跟在陈评、郭可身后,谁曾想倏一开口,就让都护大人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都护大人心中自然恼火。陈评确有几分本事,若是依陈评的解卦,闭门不出,都护大人正好借坡下驴,既顺了歹人的心意,又免了朝廷与天煞盟的兵戈之祸。
都护大人毕竟小有身份,不便直言心中不悦,便貌似随意的问道:“这二位想必是陈先生的朋友吧,不知尊姓大名?”
陈评答道:“郭可吾友,平日里经营城中的一家酒楼,一心向往仗剑江湖的游侠生活,不过依在下之言,吾友命中无缘,只能是江湖匆匆一过客。而那位,我亦是初见。”
郭可见都护眉目中有三分不悦,忙接道:“这位兄弟是江湖人士,几日前有幸在店中偶遇,我见他谈吐不凡,见识广博,遂结为好友。”
陈评也奇道:“这位兄弟莫非也懂算命占卜之术?”
醉今朝灌了一口,晃了晃手指,慵懒的说道:“我并不懂卦术。只是对人间气运有几分粗浅见识、”
陈评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昔日袁公曾有所提及,奈何并未多讲,陈评追问道:“若有幸,愿闻其详。”
醉今朝说道:“你们袁门擅卦术,未卜先知七分运,观棋落子捻三分。我不过是对相术略懂一二,近些年来袁门兴盛,世人大多敬卦术而淡相术了。”
陈评说道:“非也非也,吾听闻天师李淳风精于相术。卦术未卜先知,相术观气运走向,两者迥然不同却并不冲突。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联袂而出,无往不利。”
醉今朝不经意地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气运无常,皆由人定。不过是江湖为局人为子,气运不过是局势罢了。”
陈评心下一惊,说道:“我大概猜出你是何人了。”
醉今朝说道:“说来听听。”
”吾虽非袁公弟子,也未学得几分皮毛,奇闻诡事却是听了不少。当初年幼时不识袁公,只当年迈阿伯随口杜撰,现在想来所言非虚。”陈评背靠椅子,打开纸扇,像是在脑海极力搜寻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徐徐说道:“世人皆道书院,却不知书院。书院中人每每现世,皆是经天纬地之材,每半甲子出世仅一人,非是人丁单薄,只是俊秀皆出怕是中州动荡不休,遂每甲子现世一人,其余或避或隐。”
“自李淳风后,书院有二人离经叛道入世搅局,并未以书院之名自诩。这二人一称“阳师”一称“阴师”,不似袁李二人顺应天道,这二人虽也具经天纬地之材,最终仍是败于袁李二人之手。吾听闻,阳师擅布局千里,扭转气运,阴师擅未卜先知,洞穿十年命数。”
“这位兄弟,不知我说的可对?”陈评缓缓站了起来,虽是短短几句话,却已令人侧目,都护大人手段老道,此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调来兵卒,悄悄将这大堂围得水泄不通,虽不知这公子哥是何人,但想必不似善类。
“只是有一事错了,自古名士皆是顺应天道,循循守矩,二人虽为名士却心高气傲,一心想以人道之局乱天道气运,即便仅有十年之数,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醉今朝又灌了口酒,挑着眉说道:“奈何二人还是过分自负,布下一地残局,结果却无人愿意收拾。”
陈评与都护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陈评试探着问道:“阁下可是与这二人有渊源?”
醉今朝转身欲走,摆了摆手,说道:“那自然是没有。”
刚出门,左右兵卒皆拔剑出鞘,气势汹汹。都护大人却令众人放行。
陈评方欲制止,却被郭可一把拉住。郭可附耳轻言:“不管这人是善是恶,都护都不会轻易动手的。他这条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怎么会惹祸上身呢。”
在之后的事,便是都护三言几语,黄金数锭将二人打发了。
在郭可看来,这数锭黄金已经强过平日里摆摊算命万倍。可陈评却拂袖出门,匆匆忙忙,未与一人道别。
此后一连数日,郭可都找不到共饮之人。
或许他是去了袁门吧,他日推杯共盏,或许只能江湖再见了吧,郭可偶尔这样想。
某天,酒楼的二掌柜收到了少老板留下的一封信。
我有事远行,或数月或数年,且替我打点好酒楼,银子少不了你的。
此后不久,一如陈评所料,都护大人独子无恙得归。后来听说陈评南下,曾有人在袁公墓前见过他。
而郭可,虽不知江湖在何处,却凭着那股聪明劲,走进了江湖的漩涡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