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盛世才写了一张收款收条,从万世达的手里接过一万美金,按照万世达的要求,在两日内离开上海。
盛世才回到稽查处,处长找他谈话,说鉴于他无故旷职,影响稽查任务的及时完成,所以上峰下令,已将他辞退。说着将一纸停职的公文放在他眼前,随即给了他五个月薪金,作为补偿。
他离开供职的地方,一路走一路想,这又是万世达的阴谋,串通一气逼他走。看来不走是凶多吉少。
他想再给王美霞挂个电话,想听听她的意见。便在邮局拨通了电话。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男的,他凶狠地说:“王经理正忙着。她不愿再听到你的声音。你还是快点离开的好,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记住我的话,对你有好处。”
他意识到情况不妙,想着该怎么办?他出了邮局往东一拐,看见一座小楼的金字招牌上写着“神算”二字,不由心中一亮,径直走去。
那算卦的衣装讲究,留着大背头,戴副金丝透琅眼镜,讲起话来有些绅士风度。他见盛世才走来,急忙热情地让座,又给他倒了一杯饮料,让他喝。
原来这位神算家就是二十年前给他算命的那位道士。自那日为盛世才算命以后,他就与盛世才的父亲成了朋友。后来他来到上海除了算命,又给人治病,经过十多年的磨炼,如今他已小有名气,被称为神算、神卦、神医了。
盛世才初来上海时曾带来他父亲写给这位神算先生的条子,也曾得到过他的帮助,因此,显得很熟悉,也很投机。
这位神算先生如今是位心理学家,也是位专治精神病的高手。对于人的心理活动乍一见面就能从面色神态中看出来。
所以当盛世才无精打采地就座后,这位神算家略一寒暄,便立即看出他有很大的心事和沉重的心理压力,于是单刀直入地说:
“你今日与往日不同,情绪不好,面容失色,莫非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
盛世才叹口气说:“大叔是神算神卦,请卜上一卦,看看我的吉凶如何?”
那神算先生从他刚才的神情与说话的口气中已断定了他的命运为恶所困,但他不露声色,仔细看着他的面相、人相、手相,然后微微一笑,说:“神算本无情,方能测吉凶,徇情卦失灵,无异设陷阱。为此,恕我直言:看你服饰华美,乌发生泽,脸面泛青,神情迷离,绝非为食所困,亦非为财所惑,说透了,乃是为情所扰,心犹不甘,彷徨之心,失落之情,令你沮丧。”
盛世才佩服地说:“你一眼就看出我的心病,实在让我钦佩。”
“我还说的不透。先请你抽出一签,等我看过,再说其详。”说完他顺手从卦架上取来一个十分考究的竹筒,又说,“凶兆吉相全在这里,就看你的命运如何了。”
这时,盛世才瞅一眼卦筒,刚要伸手拿签,突见神算先生抓起卦筒使劲摇起来,一边摇着一边观察盛世才的神态和举止,然后猛然把卦筒一停:“看准了,生死凶恶仅在一瞬间,这可是有关你的大事,万不可粗心大意,造成千古遗恨啊!抽签!”
这位神算家大致就根据这样的经验之术从心理上摸盛世才的心态。说也奇怪,经他如此神秘而又蛊惑人心的一番话,盛世才的确忧心如焚,伸出抽签的手不断地哆嗦着,生怕抽出一条咬人的毒蛇来,那神情的慌乱让人看了都可怜。他一边闭上眼抽签,一边用右手轻轻擦去额头的汗。
他将那签翻过一看,上面有四个字:上凶、下吉。盛世才看不懂,忐忑不安地问神算家,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神算家不急不忙,煞有介事地说:“你眼下为情所困,身处生死关口。情诱你身,凶兆暗伏,人命关天;抛却情缘,顺其自然,虽为下策,然吉人天相,必有后福,势若东海,滚滚而流。”
盛世才被他说中了,索性将事情的为难之处告诉他。这位神算家神秘地说:“所以这上凶之兆明白无误地告诉你,你再若为此女人留居上海必死无疑。你若离她而去,一时割爱不下,但从长远看,你将后福不浅,此可谓吉人天相。”他又凑近盛世才,悄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事情明摆着,这个万世达是要效法曹孟德,既要东吴的江山,又要孙权的妻子大乔和周瑜的妻子小乔。当年的曹操雄心勃发,为夺大小二乔,事先都造好了铜雀台,专等灭了东吴,夺得二乔,好在里面寻欢作乐。如今的万世达意在夺到王美霞之后好在上海显示他的本事,这就叫富翁巨头的气派,不光斗富、斗智、斗勇、斗狠,而且要斗美,看谁的本事大。他这样做不是对你,而是对郑海龙的余党。你犯不着为此去以卵击石,白白送命。你应当学三国时刘备的韬晦之计,趁此脱身,另谋出路,当你成就了大事,何愁成千上万个王美霞呢?代代皇帝,哪一个不是三千粉黛,有的养着几万美女供自己取乐,再说那些权重位极之人哪一个不是美女如云,情发随意呢?所以,我劝你想开些,不要被情所诱,贻误前程。”
盛世才似有所悟:“依大叔之见,我该怎么办?”
“就上海目前而言,不论是政界、军界、商界、学界、实业界,均都沸腾不安,外国势力不断伸入,各地军阀在此明争暗斗,封建势力必为民主所取代。孙中山顺应时代的潮流,人心所向,有志于救国救民的青年大都出国留学,以所学之长,回国后大展宏图。依我看,你不妨东渡日本,学有所成,回国后何愁没有升腾之日呢?如今重用的就是日本留学生,你要珍惜自己,万万不可错过时机啊!”
盛世才犹虑不定:“留学日本?”
“对!”神算家使劲一点头,又说,“我记得当年你一岁时,我曾为你卜过一卦,预测未来时,算定你先南下,后东去。而今你南来上海受困,只好再去日本。这岂不命中注定,难违天意吗?”
“好!”盛世才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这都是天意,命中注定的。感谢大叔的神算妙卦,我听你的话,东去日本,留学深造,以图大业,不辜负家父的期望,不辜负大叔的教诲,日后如果成就大事,决不忘大叔的大恩大德。”
神算家留盛世才吃了一顿饭,又嘱咐了他一些脱身的办法,提醒他值此乱世之秋,务必尽快东去日本,免遭万世达的暗算。
并教他只对人说回东北,暗地里东渡扶桑。
两日后,盛世才离开上海,乘坐一艘商船,向日本驶去。在友人的帮助下,他到东京明治大学就读于政治经济系。
这已经是公元1917年的事情了。
不久,王美霞在万世达的利诱威逼下终于投入万世达的怀抱,作了他的小妾,并在报纸上予以披露。
王美霞被他占有了身子,却满足不了情欲的需求,她时时刻刻想着盛世才。
距此一月后,万世达通过让范小琳主演影片来诱惑,让她委身,然后又拿出她与郑海龙、盛世才做爱的照片说报纸要登,以此要挟威逼,终于又让她作了最后一房小妾。至此,他将郑海龙所占有的两个有名的美人俱都占为己有,每到公众场所,他总带着这两位美人,左右不离,一边一个,十分得意,引得人们垂羡不已。
在日本东京求学的盛世才非常惦念王美霞,但苦于无法知道她的消息。有位从上海去东京求学的青年,和他住在一个公寓里,见面后他打听有关上海的事,那青年带来了近几个月的上海报,给他看,他翻着查看,终于先后看到王美霞、范小琳被万世达霸占的消息,气得他把报纸一扔,愤愤地骂道:“哼!这个老色鬼,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骂完,他上街买了瓶烈性白酒,在一家小餐馆,直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扶回家后,整整躺了两天一夜,才醒转过来。
醒来后,他立即给王美霞写了封十分痛悔十分想念的信,打算寄去。
他刚出门,看到有一辆日本警车押着两名囚犯从眼前驶过。
他心头一怔,想起了上海神算的一再叮咛,复又返回房间,把那封信压在枕头底下。
此后,他慢慢又恢复了理智,渐渐忘记了王美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