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系军阀张作霖正积极准备要与直系军阀展开浴血奋战,一举推翻北京政府。所以,他派郭松龄率领第八旅驻扎在扼守华北要道的地方,拭目以待。
盛世才在沈阳买了一匹马,怀揣于新远送他的手枪和飞刀,身穿便衣,一路飞马,来到郭松龄驻地的外围防线。
他单人匹马刚拐过山口,就被埋伏在草丛之中的四名士兵一拥而上,绊倒了他的马,将他活捉了。
那四个兵以为他是探子,动手便打,他急忙说:“弟兄们不要动手。我不是探子。我奉命向郭旅长汇报紧急军情,请你们快带我去见他。”
“奉谁之命?快说!”其中一兵很凶。
“奉张大帅之命。”盛世才脱口而出。
这四个兵见他说得利落,又是东北口音,便不怀疑,将他捆起来,连人带马,押往旅部。
郭松龄听说是张作霖的情报到了,立即面见盛世才。
“张大帅有何指示?快说!”郭松龄一身戎装,挎枪佩刀,十分威严地问道。
“报告郭旅长!在下不是张大帅的情报人员,而是韶关讲武堂于主持的学生。”
“你为何撒谎?”
“我怕难见郭旅长的尊面。”
“你好大的胆!我不是郭旅长。你找错庙门啦!”
“你是——?”
“我是松林国。你找郭松龄有何贵干?”
“我要面见郭旅长。不见不讲!”
“你好大的口气!你不提韶关讲武堂的于新远倒好,你一提他,我就犯病。”郭松龄要考验一下盛世才。经过一番考验,郭松龄知道盛世才十分忠于他的老师于新远,并有超人的武功和胆识,便委任他为排长。
由于盛世才练兵有方,吃苦耐劳,处处以身作则,不畏艰险,半年之后,又被提升为连长。
在一次突击战中,他率领全连绕过敌方的炮口,趁夜摸黑,偷袭了敌方的指挥部,击毙了敌人的炮手,创造了全歼敌兵一个团的战绩,得到郭松龄的嘉奖,被擢升为上尉参谋,三个月之后又晋升为团部作战参谋。这对年轻的盛世才来说,可谓官运亨通,军星高照。
不久,盛世才接到电报,老家的原配妻子不幸逝世。
对这位包办式的原妻他本无多深的感情,打算不去奔丧,但碍于父母的情面,终于请假回去一趟,一来表表夫妻情分,二来也好拜见父亲,以表孝心。
一月后,他又回到部队。
他带了许多礼物来,给每一个上司送去一份。他给郭松龄送了一件虎皮大衣,给他的太太送了一件貂皮大衣。
他们收到礼物都非常高兴。
他到郭松龄家送礼物的那天,碰见有个姑娘也在。她长得妩媚动人,小巧玲珑,尤其那双眼睛,水灵灵的,非常好看。
郭旅长向他做了介绍,说她是他的干女儿,叫毓芳,是邱宗濬团长的第二个女儿。他心里一阵激动,不由多瞅了她几眼。他走后,郭旅长的太太说,她看出盛世才对那姑娘很有情。又说那姑娘偷偷地看他,还问她:“他是谁?”
郭松龄听太太这么说,沉思了一会,忽地一拍大腿,说:“我看他们正好是一对。你说呢?”
郭太太说:“就看邱团长同意不同意,依我看,只要他同意,毓芳是没问题的,我能看出来。”
邱宗濬有好几个女儿,这邱毓芳是他的第二个女儿,长得俏丽清秀,很博男人的青睐。几年前,邱团长为套近乎,让邱毓芳做了郭旅长的义女。如今郭旅长提亲作媒,感到是一种恩宠,自然毫无异议。
“既然这样,你回去跟毓芳商量商量,再征求一下毓芳的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了,我作伐此事,给他们主持婚礼,好好热闹一下,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
“好!痛快!来,干杯!”郭旅长感到心里很舒服,满脸是笑,举起酒杯,与邱团长一碰,喝下肚去。
三个月之后,郭松龄为他们主持了盛大的结婚典礼。
盛世才的父亲作为东北的地主老财,看到儿子身穿军装,腰挂手枪,娶了个团长的女儿,旅长的义女,顿感荣幸,这下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可以有恃无恐地耀武扬威了。为此,他又一次为儿子破费了许多钱,不仅给邱宗濬送了价值昂贵的礼品,而且又给郭松龄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
从此官绅结为一体,盛家更是在地方不可一世了。后来盛世才和邱毓芳向义父郭松龄要求到日本陆军大学公费留学,并经过了张作霖的批准。
盛世才夫妇留学日本不满两年,被张作霖停止了学费,二人陷入停学的困境。
盛世才夫妇被迫回国,居住在北京,投亲访友,通过私人关系,面见孙传芳,历数张作霖的亲日罪行,表示结束日本留学,要为孙传芳效力。
孙传芳想借助东北人作内应,打击张作霖,想到盛的岳父还在东北活动,打算拉拢,所以就供应了盛世才夫妇的学费,仍送他们到日本深造,以期学成归来启用。
不久孙传芳在北京失利,他自顾不暇,冯玉祥控制了北京政府。盛世才的留学公费,又被中断,他在东京写信给冯玉祥陈述己见,冯玉祥了解后,认为这个青年学生留日的目的在于挽救中国,不忍他半途而废,便继续供他学费。
公元1926年,冯玉祥在五原誓师集体加入了国民党,任国民党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不能代表中国政府供给盛世才夫妇的学费了。
盛世才夫妇十分沮丧,连连中断公费留学的不幸使邱毓芳十分痛苦,她流着眼泪说:“干脆不学了,咱们回国吧!”
盛世才说:“不要灰心,事在人为。眼下的日本陆军大学,才有三个中国留学生,不容易啊!那两个学生是蒋介石提供学费、食宿费。我想找他们帮帮忙,搭搭桥,我们不妨投靠老蒋,你看怎么样?”
“那当然好呀!”邱毓芳被盛世才一席话说得眼前一亮,当即停止哭泣。
留学日本的一个陆大学生叫杨杰,其父与蒋介石的中央组织部长陈果夫关系密切。
杨杰通过父亲的关系,请动陈果夫,给蒋介石汇报此事,提说盛世才夫妇愿意投靠蒋介石,学成归国,报效南京政府。
蒋介石沉思片刻,说让盛氏夫妇写个效忠书,表明心愿,即可供应学费。
盛世才在杨杰的家中听到这消息后,心里很高兴,当夜就写好了效忠书,决心书,交给杨杰,杨杰又交给他父亲,最后仍由陈果夫呈交蒋介石。蒋介石看后,不由喜形于色:“这个学生愿以死效忠于我,不错嘛!准予公费,立即办理!”
盛世才夫妇的学费、食宿费,终于又得到蒋介石的提供。
有一天假期,盛世才和邱毓芳在自己的寓所里请杨杰、王树常这两位陆军大学的同学吃饭,还有数名邱毓芳的女同学。
他们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很丰富的中国菜肴,喝的是中国酒,直至天黑方才散席离去。
杨杰带盛世才去拜访了几个杨杰的好友。其中有个叫陈兆华的人,是陈果夫的远房亲戚,他是奉CC之命,前来日本东京拉拢留学生的。
当时的留日学生逐渐多起来,有的是国民党政府官费送来留学的,有的是遭受反动派追捕流亡而来的,也有的是来此组织秘密革命团体的,其中有共产党人和地下工作者。
所以,陈果夫的CC团派人来此的目的是很清楚的,通过国民党驻日大使馆,监视共产党人及其革命人士的活动。
盛世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清楚陈兆华的使命,所以,极力讨好他。
“杨杰老弟说你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不揣冒昧,夜晚来访,请多包涵!”盛世才毫无拘束,一见面就显得很亲热。
“哪里哪里。二位来访,是我陈某的大幸。岂敢怪罪!快请坐!”陈兆华也一见如故,赶忙让座。
陈兆华对他们诉说了南京政府的一系列政绩,然后提到陈果夫、陈立夫对他们的关心,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
陈兆华的言外之意是:你盛世才能留在日本留学,全仗陈果夫的帮忙。但愿你别忘了报答。
盛世才当然心中有数,趁机恭维了一番杨杰,表示不忘陈果夫的提携,又说改日一定请陈兆华到寓所赴宴。
临走时,陈兆华又嘱咐他二人多加注意留学生的动态,防止异常分子滋事,有什么情况随时与他联系。
他二人表示照办不误。
出门后,盛世才与杨杰分手了。
盛世才在路上思忖:看来这个CC分子想在日本发展势力,剪除异党,我是陆大学生,将来回国,别无所求,志在军队,审时度势,何必过早地踩定一只船,又何必做一条偷偷咬人的狗呢?
正当他一边走一边思考时,冷不防一个人影挡在他的眼前。
他抬头一看,不禁叫出声来:“啊呀!原来是你呀!”
“哼!”那女人却冷冷地盯住他,“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认识我啦!”然后把盛世才领进对面的咖啡店。原来她就是当年曾与盛世才有过一段艳史的三岛艾米。
“九鹤三太郎的父亲,发现你我的私情后,很生气,软禁了我。后来九鹤三太郎在中国阵亡,他的父亲要我终身守护他儿子的亡灵,但我不从,偷跑出来,参加了海军陆战队的对华谍报局,当了一名间谍。经过训练后,派我去了满洲国。”三岛艾米向盛世才诉说她的情况。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从未改嫁,是吗?”
“改嫁谁?难道是你吗?哼!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
“怪我不好。实在对不起你啊!”
“人生本是场梦,你也不必自责。自我当了女间谍,我便永无嫁人的权利。你知道吗?日本谍报局的规定,女间谍的丈夫就是情报,为此,不准动心于任何异国男人,更不准怀柔嫁人,除非上司批准,否则处死!你明白吗?”
三岛艾米说着流出了伤心的眼泪。
盛世才紧紧抓住她的手,热泪盈眶。
三岛艾米擦掉眼泪,看着他,发现他的泪眼中流露出几分愧疚之意,便又安慰道:“你不必内疚,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中国女人,你们住在一起,是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回东京是向总部送情报的。我回来已经半个月了。我是从总部的名单上知道你的。我去过陆大,看见了你,但你没有认出我。随后,我跟踪你到过你的寓所,夜里我化装潜入你的住所,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后来打听到她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再没有惊动你们,我一直忍到今夜。”
“你不会原谅我,是吗?”
“从感情上说是这样。但从现实而言,我只能服从天意。”
“命运的安排,令我不安,这实在对我们是一种戏弄。从内心而言,我实在是无法承受,我的心已经破碎了。”
“不!你不必这样颓丧。日本与中国,这是你我无法阻止的政治大赌博。但是,作为感情的自由结合,你我还是可以办得到的,你说是吗?”
“不可否认,我们已经尝试过了,的确太美好了,不过实在不易,我不忍心你付出的太过惨痛了,我害了你啊!”
“我不这样认为。为了救治心灵的惨痛,维持既成的事实,你能否允许我做你的异国情人,来弥补感情的失落?”
“事到如今,我很乐意,你将仍然活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存在。”
三岛艾米立刻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使劲地吻着他那流泪的面颊。
盛世才的激情立时又被她的冲动撩拨得难以遏制,他伸出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雨打芭蕉般地吻起来。
随后,她领他到一家旅馆,租了一间高级寝室,彻夜承欢,尽享爱的甜蜜。
天将破晓的时候,她拉亮了雪白的电灯,把疲惫的他轻轻推醒,对着他的耳朵轻柔地说:“天快亮了,我得走了。”
听到这话,他一下子清醒了,猛地搂住她,不舍地说:“不!我不让你走!”
她是间谍,怎么能不走呢?临走前,她拿出照相机给盛世才,然后平躺着,让他把自己平躺的样子照下来,同时她也把他平躺的样子照了下来。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她挎上挎包,一扭头,走出了餐馆的玻璃门,不见了。
他站在门外,四下观看,不见她的踪影,一种凄苦的心绪充满周身,他若有所失地走向自己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