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却是一时怔愣,又思咄道:“臣妾听闻昨夜里有人好似瞧见了祺婕妤的身影,又恰好见着惜芳仪昨夜虽顺利产下皇子,但是到底难产许久,自己身子大受损伤,不免担心是否为着祺婕妤心有怨气而伤了宫中福祉。”
贤琰帝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汤盅,凝神到:“宓妃有话直说。”
云柔洛语调沉静而和缓,付度道:“臣妾听闻祺婕妤身死廊宇,且并不曾和目,是昭妃帮着婕妤的才……如今祺婕妤回来了,是否是何处有不妥当的地方呢?”
细白青瓷的汤盏在贤琰帝修长的指尖徐徐转动,看得久了,那淡青色的细细的藤萝花纹似乎会盘桓急长,蔓延出数不清的枝叶生长开去,却是叫人难以辨别它的放心。
贤琰帝不觉轻咥,颇有玩味:“宓妃是觉得,惜芳仪生育大伤元气,是因为昭妃曾对李氏动过手脚?”
云柔洛本是靠着填满了兰草蕙萝的沙金湖蓝起绒玉桃锦落枕,闻言连忙欠身道:“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合宫人心浮动,臣妾不敢瞒着皇上。”
贤琰帝唇边的笑意还是那般淡淡的定着,眼中却是淡漠了下去:“朕说过,皇后是后宫之首,宓妃自当好好辅助皇后,一切以皇后为准。”
却是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朕曾经想过朕的妃子,应该会是个如莲花台上的慈悲观音,意存慈悲,不妄听,不妄语,不行恶事。万事皆存于心中,凭一颗慧心巧妙处置。”
眼神灼灼,似乎要灼伤云柔洛一般:“宓妃觉得自己是否如菩萨一般清明澄澈呢?”
殿外朝阳色如金灿,如汪洋金色海浪,一波波袭来,碎碎靡靡,壮阔无比。
云柔洛脸上的笑意便在这明灼朝晖之中渐渐的沉寂了下去:“是臣妾妄言了。不过皇上所言的确是观音模样,而臣妾身为后妃,却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皇上所言的境界,臣妾自叹弗如。”
贤琰帝的侧脸有着清隽的轮廓,被淡金色的朝阳镀上一层光晕。那乌沉的眼眸如寒星般闪烁着冷郁的光,叫人难以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宓妃说的也无可厚非。咱们本就凡尘之人,七情六欲,如何割舍?不然,人何以为人?不过,虽是达不到的境界,到底也是可以心向往之的。”
贤琰帝微微一笑,仿佛无意般说道了别处,“就好比朕身边的奴才,从前素心为人机敏,却不会肆意窥探朕的的心思,可一旦对她好了,却好似得意忘形了,连宓妃你的抬举都不顾了,便惹下杀身之祸。不过好在皇后礼法有度,如今再无那般轻狂之徒了。”
言笑晏晏看向云柔洛:“所以啊,自己跟前的奴才得先管好了,再看看其他地方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有能力插得上手!”
却是只见云柔洛身旁仅南鸾一人,笑道:“南鸾不是杖责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烟罗纱的窗子过滤来翡冷翠般的明静的阳光,西莲托座儿的鎏金熏笼内徐徐的飘出几缕轻烟。云柔洛温顺垂首,内心却是无比的复杂,手指细细的理着领口上面坠着的珠翠领针。那是银质的藤萝长春万福图案,繁密的银纹绞丝穿梭在紫宝石勾勒出的春野青莲之上,原是云柔洛非常喜爱的样式,如今,却是觉得上头碎碎的珠玉折射而出的光芒如细碎的银针一般,直戳她的眼仁儿,生疼生疼的。
须臾,云柔洛方才觉得那股疼劲儿才缓了过去,露出温婉的笑容来:“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的。是臣妾失言了。”
又道:“南鸾如今已然改过自新了,加之又是臣妾早就用惯了的,自然就带在了身边的。”
随之又补上一句:“也幸好南鸢脾气好,手把手的教,管的住这皮猴子。”
“嗯。”贤琰帝最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颔首:“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该出自你的口。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数你的位份最高,更应该弹压流言,免得宫中妄言成风,人心自乱。”
云柔洛恭谨到:“臣妾知道了。回去以后自会训示宫人,不许他们在胡言乱语。”
贤琰帝神色幽幽暗暗,口气却是温和的,道:“你身边的人的确个个都该学学南鸢守口如瓶,而非南鸾口无遮拦。”
见云柔洛的面色渐渐发白,越发笑容可掬:“对了,还有一事,惜芳仪生子乃是喜事,更有昭妃替朕料理的苦心。朕想着有子承欢膝下,皇后可填欣慰,宓妃也当欢喜。所有,各宫上下同赏半年份例。”
云柔洛勉强笑着,见贤琰帝倚窗而坐,这样风姿秀逸的男子,如玉山巍峨,纵然光华万丈,她却只能高山仰止,从来都难以接近,只能由着如是情意,默默淌过。只是此刻,他的欣慰和欢喜也是对着她的,倒并不像是只为添了个皇子,更是如夫妻的一份安慰和亲近。不知怎的,她心里便软了几分。
“是,臣妾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