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诺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一眼瞟到了那桌子上的玉坠子,不知道胤禛怎么忽然从怀里掏了这个出来,而且这物件看起来极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心里不免生疑。当然不会直接去问胤禛,换好了衣服就着他刚才的话道,“正是该请太医瞧瞧。若雪自己还不会说哪里不舒服,倒是可怜见儿的,一下午都在叫‘阿玛’,偏是你今天回来得晚些。”胤禛没说什么,两个人又一同到外面屋子里看了看熟睡中的若雪。
若雪睡得很甜,小脸红扑扑的。在梦中还时不时地摇摇头,小嘴也嘟着,好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在梦里又说了什么似的。雪诺和胤禛在床边坐了很久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们的女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确实是万无一失的,他们都同时意识到了若雪在他们心里的重要。胤禛挨近了雪诺,看着她出神地瞧着若雪。好像就在不久之前,在他眼里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颇有味道的女人,并且是她诞育了他的骨肉。
心里有一种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轻轻揽住了雪诺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也累了,我们早些歇了吧。”雪诺在他怀里回过头来瞧了瞧他,那一瞬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在看着他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那玉坠子的来历。那是玉沁的东西,她们一同初入宫时曾经留宫查看,那时同居一室,她清楚地记得那东西。
因为玉沁很珍爱这玉坠子,坠子上的两条鱼成双成对,将来必定要送与心爱的人。还记得当时这意思被她猜出来时玉沁脸红的样子,还有眼睛里的那种向往。不过她从未见玉沁自己戴过这坠子。
雪诺再低头瞧了瞧女儿,轻声道,“今夜我陪着若雪睡,请四爷自己歇了吧。”胤禛觉得她神色有异,但是并没有往别处想,又怕再说话吵醒了女儿,站起身来轻轻走进了里面书房。
从桌子上拿起那枚玉坠子,走到罗汉床边躺下,又伸手从枕下抽出那幅一直不肯离开的手帕。将两样东西都拿在手里仔细瞧,看着看着眼前朦胧起来。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胤禛……胤禛……”
睁开眼睛遁声望去,一个白衣女子走到眼前,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而且雪诺还带着若雪睡在外面屋子里,她们没有被吵醒吗?再外面还有上夜的丫头们以及园子外面的小厮和侍卫,她是怎么躲过这些人的呢?
待那女子走近了一瞧,心里才恍然,原来就是雪诺。但是她的样子有点奇怪,身上穿的衣裳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头发也变得好短,只是面貌完全没有变而已。
他忍不住迎上来叫了一声,“诺儿……”便要牵她的手。那白衣女子却一躲,有些不高兴地道,“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叫我吗?我不是你的年贵妃,我是夭夭。”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瞧着他。
还没有哪个女子敢这么大胆又无所畏惧地这样看着他。可是她说的话又让他觉得如坠五里雾中,年贵妃又是谁?当朝的后宫里既没有姓年的女子,也没有哪个女子有贵妃之尊。年姓甚是生僻,只有他有侧福晋年雪诺,而且不就是站在他眼前的她么?
那女子看他发怔,却忽然转嗔为笑,“你是我的胤禛,我是你的夭夭。你说只要我这样说你就会想起来,你忘了吗?”胤禛心里原本更是糊涂,除了雪诺和玉沁还没有别的女子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可是那一句“你是我的胤禛,我是你的夭夭”又让他如梦初醒。原来她才是“夭夭”,再仔细一认,她果然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隐约记起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尽是些他没见过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和现在不一样,但是他们在一起过了难以忘记的七天。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梦?如果是真的,那所有的一切怎么会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若不是真的,那为什么又觉得眼前的人这么真实?
他害怕再失去,急忙将夭夭揽入怀中,低头贴着她的耳垂道,“夭夭,我一直在找你,你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夭夭不似方才那样已经极柔顺地倚在他怀中却极委屈地道,“让我怎么说?在那泰陵宝顶下面的琉璃门外是你先松了手的,竟让我撞在了墙上。等我醒来你已经不在了,你怎么知道我后来有多想你。是你要带我一起回来的,你忘了吗?怎么会松开我的手呢?你还是忘不了你的年贵妃是吗?听说你还有什么玉沁姑娘。那我算什么呢?倒不如我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面还好些。”
说着便要从胤禛怀里挣出来,转身便要离开,口里道,“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个世界里的人,正好从此两清了吧。”
急得胤禛忙扯住了她,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怎么又能让她轻易离开呢。紧紧搂了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来,就差赌咒发誓了。“夭夭,我只要你,真的只要你。夭夭,你就是诺儿,你忘了么?”
这样的话他冲口而出,好像这都是在他心里藏了许久的。只是他一定不能放开她,有些纳闷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我倒糊涂了,你究竟是诺儿还是玉沁?”
没想到这话又闯了祸,夭夭拼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谁都不是,我就是夭夭。早在你的泰陵妃园寝时我就说过了,我和她们不是一样的人,不要把我和她们相提并论,我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附从于别人,我不要只在你身边有一个附属的地位。可是没想到你一回来就全忘记了,又是什么玉沁姑娘。我不管她是谁,这一趟就算是我多余,最好还是我仍旧回去,我们互相忘了彼此,也省掉了以后的麻烦。我算是白喜欢你了。”说着便执意要去。
“喜欢”两个字一入了耳胤禛便再也不肯放开她,也许一放开便是永远的错失。她喜欢他,是真的么?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告白过,心里不免被这话刺激得一甜又一痛。双臂抱紧了她的身子,将跳得极快又极有力的心贴近了她的身子,颤声儿在她耳边问道,“你……喜欢我?是真的么?”她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也能感受到她心跳得厉害。
夭夭还未回答他的问题。忽然又是一阵铜铃声儿,张太虚不知从哪里进来,竟生生地将夭夭拉开,又向胤禛道,“四爷,贫道无礼了。鲁姑娘如今还不能留在这儿,待贫道作法送她回去。”
胤禛看是张太虚,心里颇为不悦,怒道,“这又与你何干?还不快放开她。”
不料张太虚向着夭夭就是甩了甩拂尘,只听到夭夭又叫了一声“胤禛”人就不见了,声音也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张太虚抱拳为礼道,“四爷勿怪,鲁姑娘和四爷缘份还未至。将来四爷遇到难处时还须姑娘来救四爷的命。到那时贫道自然会把鲁姑娘送来。”说完连张太虚也一起不见了。
胤禛叫了一声,“夭夭”,猛然一睁眼便发现还是睡在书房里的床上。原来刚才竟都是南柯一梦。他再也没有睡意,下床来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此时才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