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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谁知女儿苦 化作两鬓泪

李佑,悦城李天勤之子,生时已居高位,深得赢氏宠爱,虽为贼后,却心系天下,通达明理,常以“为天下”自居。其时,其弟杰率众围困毕博,佑力排众议,支身赴敌营,舌战杰众,终解围,使得毕博脱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身份特殊,功高镇主,终免不了悲苦结局,一死安于天下。

师常言,人善遭欺,人恶欺人,为天下者善故为本钱,却不思自保,自以为意,所谓“棋子”,概不如是罢了。

——《红历志》宇文悟

李佑和毕义也两人偷偷来到了李府,他们想在这里找到几个熟人,刚进去,就发觉这里的气氛不对,整个府邸死气沉沉,丝毫不见人影,毕义也拉了拉李佑的手,示意这里有问题还是出去吧,不过,李佑脚下不停,径直奔向了大堂,一时间惊呆了,毕义也因在他身后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见他停了下来,也便停下脚步探身看了看,见到里面的景象也是一惊,“你家有人死了?”话一出口就感觉这话太变扭,心想自己真心笨,连忙拿起手,掌起嘴来。李佑本身就着急一见如此景象,不由心中升起一团悲凉,难道真的有人去世了?

他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定在了那个灵牌上,一个箭步便飞奔至它面前,拿起它一看,心中一松,并非是自己的那几位亲人,但却是他知道的人,“李寒秋”,不就是自己的爷爷,他记得爷爷的灵牌在祠堂中,而非是放在大厅,是谁将这个拿了过来。

“好侄儿,你可认得那个灵牌上的名字?”一道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毕义也一声惊呼,她扭过头看去,竟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但他们方才的时候,明明没有人,她是如何进来的,毕义也吓得后退了一步,言语中带着些颤抖说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人是鬼?”

那女人不理会毕义也,盯着李佑,一字一句地问道:“木子何以为世?”

李佑下意识地回道:“守悦,为民,勤勉,通达。”

那女人又问道:“何为守悦?”

“精养兵士,力抗北戍”

“何为为民?”

“善作决策,为民福祉。”

“何为勤勉?”

“日日自省,孜孜不倦。”

“何为通达?”

“不问三五,以安天下。”

“异族暴起,悦卫反叛,何为守悦?”

“仓促临敌,却有失误。”

“赢氏大局,阻其进城,何为为民?”

“赢氏狼子野心,非万难不与为伍。”

“不理政务,专守雪姬,如此昏聩,何为勤勉?”

“旧伤未愈,专攻修炼,虽不理政务,亦常教诲。”

“三教九流,烂我城廓,堂堂悦城,岂容偷鸡摸狗之辈,何为通达?”

“新兵试炼,重在选贤任能,何为三教九流,偷鸡摸狗之辈?”

“好,好,好,好侄儿,不愧是你爷爷的好孙子,你爷爷在世时就夸你能事懂礼,有兴邦之能。”那女人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握住李佑的手掌,两眼凝视着他,只见两行泪水从鬓角滑落,看得出她此时的心情有多少的激动,反观李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抽出手,然后紧紧地抱着这个女人。

“姑姑,你终于出现了,我和父亲找了你好久。”

“乖孩子,姑姑不是回来了,姑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原来这个人正是失踪近二十五年的李垚,也就是李寒秋的幼女,李天勤的妹妹。

“姑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害得我们好找?”

李垚说着“得慢慢说”便拉着李佑一道坐了下来,留下毕义也一个人站着好不自在,李佑想起毕义也的存在,心下暗骂自己疏忽,连忙站起,拉着毕义也说道:“姑姑,这位是我在毕博认识的小妹,叫做毕也,是毕博毕家人。”然后转头同毕义也说道:“妹子,这是我家姑姑。你也唤一声姑姑吧。”

毕义也脑子一热,她当然知道李佑是在介绍自己,一时间想到自己还来不及打扮,匆忙说道:“姑姑好,我刚到悦城,有一些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下回一定。”

“不必了,姑娘既不是李佑的妻妾,又非我李家中人,这般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下,李康何在?”李垚直接打断了毕义也的话,然后,就不再理会她了。

从后房出来一个中年的男人,想来就是李康,他对着李垚问道:“姑姑有何吩咐?”

李垚吩咐他安排一间客房给她,李康点头称是,随后带着人就走了。毕义也心下想着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姑姑”,为何一见面就对自己冷言冷语,不过其中由来这个姑娘怕是想不通透,随即放弃了思考,想着明天问李佑,也便是走了。

李佑望着毕义也的背影远去,心中微微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愿往那个地方想,随即问道:“送走了小妹也好,我这小妹性情耿直,今日奔波了一天是该早些歇息。”

“你为何一直提这女人,你可知道你家中妻儿一直在等你回去?”李垚面露失望之色。

李佑呵呵一笑,说道:“我与胜华早早相识,早早结亲,早已是默契深种,同妹子那只是偶然相遇,性情相投,只有兄妹之宜,无其他男欢女爱之遐想,姑姑莫误会。这个就不提了吧,侄儿还是想听听姑姑这些年的际遇。”

李垚慢慢站起,面向着北方的黑暗,慢慢说道:“你可曾记得我何时离开的悦城?”

李佑想了一下,说道:“应是三十年五前,那时候我还很小,只记得姑姑常常抱我。”

李垚微笑点点头,“还是得从那一天开始说起啊。”

记得那一天,我刚好从雁落谷听到异族消息赶回来,一进城,看到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我一生中从没有见过这般大的雪,恐怕也就只有北戍才有吧,那时候,我一进李府,就看到所有人都在哭,说是我哥独自奔出了悦城,去了北面,我爹也追了出去,不知道生死,我另几位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是在一边哭,好像一帮女人。到了下午,我说我去北门,我可以守住,刚想拿起武器走,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我爹回来了,我奔出去一看惊呆了,就看见我爹一身是血,站在门外,说什么也不进李府,所有人都被他这个样子吓坏了,我跟他说,爹,我去休息,我去帮你守北门,不会让一个异族进来的。他点了点头,没进门,反而转身就走,由走变跑,由跑变串,就好像离弦之箭,朝着北门直射而去,然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然后我就去了北门,那个时候城墙上面好像发生过激战,到处都是躯体,残肢,我那个时候才十多岁,哪里见过这些,立即就吐了,一些新兵都来看我,说我怎么样,我笑着说没事,然后就和他们一样守城,杀敌,我自认聪颖,本事高强,还好那时候那一群操纵冰雪术的北方遗族已经不在了,就是一些孤女,巨人,翼人,鱼人,守城还是相对容易一些,就那么守了一个月,有一天下午,我正打算去休息就听到敌军中发出了惊叫声,然后四处逃窜,失去了原有的阵势,我仔细一看,模糊中看见有一个人在里面打斗,好像颇为厉害,我当即率领兵士出城作战,一下子就把那些异族打残了,我们一下子冲到了那个人的身边,我认出他就是李天勤,我的哥哥,但是此刻他浑身是血,就如同那天看到的我爹。我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回答我,他只知道杀敌,杀敌,一个人在敌人中串来串去,到最后连异族都怕了,都不敢靠近他,但是他还是一个人左冲右撞,他的样子,连我们都怕了,后来他好像精疲力尽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我将他扶起,然后指挥所有人趁乱杀出去,一路杀到了北莫城,那北莫城也奇怪,原本是北戍的重镇,但当我们到那边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守卫,片刻就被我们攻下了。之后,我派兵留守在北莫城,带着些兵马就回了悦城。

李佑听到这里,问道:“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就听一些大人讲过,我记得的那本笔记上也有这么一段,之后,说爷爷没有回来,姑姑不相信爷爷去世了,就追出去了,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姑姑,既然爷爷那个时候是为了救父亲,父亲也说了,你为何还要追出去?”

“你可知你爷爷身负我李家“李氏之血”的事情?”李垚莫名其妙地突然问道。

““李氏之血”?那是什么?”

“看来李天勤没有告诉你,这就是这个人的歹毒,可以隐瞒了最重要的东西,只是告诉你一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是骗人的。”李垚紧咬牙关,不屑地说道。

“姑姑此话何意,难道父亲的笔记有假?”

“可怜的孩子,到现在你还在被埋在鼓里,你的爷爷,也就是李氏几代人中第二位出现“李氏之血”的奇才,正是被你的父亲亲手所杀的呀!”

李佑大惊,张着嘴,惊讶于这个姑姑说的话。

“待我慢慢告诉你。”

我原本也不知道“李氏之血”的事情,偶然巧合下,跟随父亲出猎,看到父亲同一只森林巨狼搏斗,那狼身高两米,体长四米,是一只真正的凶兽,我眼见父亲在不支的情况下,身泛红光,随后头涨额角,生出双翼,一下将那巨狼撕碎,父亲才告知我这个事情。“李氏之血”乃是我们一族最强的本领,一旦有族人激发出这“李氏之血”,便能够获得无可匹敌的实力。所以你要知道,你爷爷面对什么都可以战胜,何况区区异族。

“但这如何能说明,爷爷就是父亲所杀?”

李垚微微点头,说道:“正是,怀璧其罪,确实不能说明两者的联系,而我当时也未想到这一点,却是有人提醒了我。”

“何人?”

“不知道,那人传信于我,说李天勤杀了我爹。”

“信中除了这一点信息,就没有要求姑姑什么?”

“并没有。”

“那可奇怪,为何偏偏说明这一点,就说出是何目的,或者那人到底要干些什么?”

“那时,我也心下奇怪,但想到父亲身怀“李氏之血”,这般死去,却也奇怪,便开始试探,李天勤在回答时每每都有所隐瞒,便让我更生疑惑,我知我父亲消失于北戍,便执意去那里找寻线索。没想到。”

李佑心底一沉,问道:“找到了?”

“找到了,你可知北戍有一个异族,名为巫族?”

“有所耳闻,相传此族极善五行推演之术,能用巫术推演前世今生,啊,难道姑姑是用他们找到了真相!”

李垚紧紧握拳,龇牙咧嘴地说道:“你知我平生最恨异族,那些天生的另类,将我悦城荼毒已久,我恨不能杀光他们,但是,我要找到真相,我必须知道一切,因为那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一个人去了北戍的栖霞谷,找到了那里的巫族,我告诉他们我要知道真相,他们看到我一个外族人到他们那里,他们很生气,不肯答应我,于是我就开始杀人,我每杀一个,就问他们的族长答不答应,直至我杀了二十个人后,他们答应了,于是他们进行了推演。”

“然后呢?”

“他们崇拜火,因为火给他们带来光明,热量,食物,还有信仰,他们生了一团足有五米高的火,然后一群人默念,也不知道念的是什么,但那声音听上去让我心颤,足有三天的时间,你们的声音也延续了三天,然后他们加大了声音,我知道快出来结果了,突然间金黄色的火焰变成了颜色,原有的温暖也变成了透体的森冷,然后火中出现了我要的那个真相,你父亲用剑斩下了我父亲的头。”

“姑姑,我并非质疑巫族的能力,但是在火中如何辨认,你为何就确定那就是我父亲和我爷爷?”

“我也有怀疑,哪怕是我看到画面中的人一个用的是双剑,一个用的是大刀,哪怕是看见那把双剑上也同样刻有勤,大刀上刻有秋,哪怕是他们身着的是我亲手为他们制作的战甲,我也不愿相信拿来那两个人就是我哥哥和我父亲,那是我最亲的人,我绝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但是巫族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们不仅仅还原了画面,哪怕是声音也还原了。”

李佑听着听着坐了下来,一时间脑子里充斥了各种的想法,还有画面,有父亲,有爷爷。

“当我听到我父亲说出我们李家的家训时,我哭了,那一刻我在想他在想什么,自己的儿子要杀自己,哪怕是自己再有能力,又能如何面对?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是弑父啊,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话,“木子何以为世?守悦,为民,勤勉,通达”,也许就是再告诉儿子,哪怕是自己不在了,也要让他记住这些。”

李佑问道:“爷爷既然有姑姑说的“李氏之血”,为何还会甘愿被杀?这不是很奇怪吗?”

“难道一个被弑父之人,反过来杀死自己的儿子?你觉得你爷爷会干这个事情?他深深爱着他每一个孩子,哪怕孩子要杀他,他绝对不会反抗!”

李佑继续辩驳道:“姑姑,我还是不相信我父亲。”

“他不是你父亲!”李垚猛地一声怒喝,吓得李佑又安静了下来,“从明天开始,李天勤再也不是李家人,他将成为李家的仇人,永世被我李家诅咒,哪怕是他死了,也要受到厉鬼的撕咬,你可知道?”

李佑瞪大着双眼,再一次被眼前的姑姑震住了。

李垚慢慢走到他身边,双手环抱着他,低声说道:“你还是姑姑的好侄儿,你放心,明天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数十年的等待,终换来这一刻,千言万语离别苦,只剩那双鬓的泪水慢慢滑落,轻溅在地上,泛起几点小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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