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从公园离开后就直接打车回到了临时租的公寓。虽然少了风柳这个包袱,心中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在国内,她作为一个业余的钢琴教师和写手,周末再给中学生补补课,每个月的收入养活自己那是没有问题,但是多了一个风柳就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那时自己费了好大劲辗转回到中国,黎沛然莫名其妙地把风柳塞到自己怀里,就逃命似的跑了。她本想亲口告诉艾伦,自己现在就是真正的楚安了,却没能再见到艾伦,而无缘无故多了个累赘。
不是没想过直接弄死那个孩子,只不过自己的身世太过深刻,一下子就和那个叫做风柳的孩子的身世重合了——一出生就被抛弃,甚至没出生时,父母就不是因为爱他而想让他留下。渡边难过得哭了,她把孩子紧紧抱住,瘫坐在地上。
那段日子渡边疯了一般四处打零工做兼职,她租了一间非常小的屋子,只有隔板将屋子与隔壁人家分开。正午或是傍晚的油烟味,飘过隔板就可以充溢满整个房间。有时风柳日日夜夜地哭闹,她疑惑自己何苦犯贱活得如此难堪。她甚至大病了好多次,从此一切小毛病自己都不会落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慢慢的,风柳学会了自己走路,开始牙牙学语,他会开口叫姐姐。后来遇的一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个男人,和她一般二十出头的光景。
她依稀记得,那个男人笑得美好,用生涩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多少钱你开。”世俗却不圆滑,甚至还告诉她迫不得已就没什么好羞耻的,都是职业。她思考了很久,答应了。
如果说,那种职业是最不耻的,但当你饥寒交迫,还有一个连话都说不齐全的孩子每天都需要吃喝拉撒睡时,一个人用最温和最尊重你的方式,也许一百两百你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当这个价钱累加到一百万两百万的时候,红了眼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好在她很快就摆脱了那一切,找了个编辑的工作,回归正轨。
渡边有些反胃,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好似与现实脱轨的事情。她不想去回忆那段日子的难堪,以及生活对她沉重的压迫。所以每当回忆起最初的那段日子,她总会有意无意地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
她缓步走到阳台,眼前高低起伏的街道,延绵不绝。天空蓝得要死,阳光无需穿透层云,细密地紧贴着旧金山的每一寸土地。
上帝的花园,天堂一样的地方。
其实,自己也很想留下来,却缺少一个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
艾伦是五年前一个旖旎的梦,只是一个天马行空的幻觉。睁开眼睛后,是风柳的哭闹,邻居家刺鼻的油烟味。脑子里反复念叨提醒自己要振作的只有“****happened,butlifegoeson。“
回国后再换一个城市吧,没有艾伦,没有风柳,和从前一样,又和从前不一样,她安慰自己。
她甩甩头,回到室内泡了一大杯咖啡,打开电脑,马上投入了工作。
楚迪从昨晚到今天,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渡边,除了今早是正在通话中,其他时候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内。
“楚迪你别打了,她说不定有事不方便接电话。”千语看楚迪用手绞着手机,一天下来都没说几句话,心中有些担心。
“什么事情会不方便到快24个小时了还不能接电话?”楚迪哭丧着脸。
千语咽了咽口水,心想楚迪这个蠢货,人家根本不在乎吧。
“我打个电话给Alan先生吧。”楚迪沉吟片刻,拿起手机就拨通了艾伦的电话。
“楚迪,这样做不好吧……”千语放下手里的颜料。
“Alan,speaking。”电话接通了。
“Alan先生,请问你联系得到洋子吗?”楚迪脱口问道。
电话那头片刻的沉默。
“……我会去找她的,不劳你费心。”艾伦用一种不愉快的声音说道。
“我只是……”楚迪被艾伦这种赤裸裸的排斥破了一盆冷水,他顿了顿,改口,“不好意思打搅了,那我先挂了。”等到对方挂断电话,他的手垂下来。
“楚迪……”
“I‘mfine。Don‘tworryaboutme。”楚迪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你很喜欢洋子吗?”千语在他对面坐下,表情严肃。
“我不知道……”楚迪焦躁地甩了甩头。
“你想追她吗?”
“千语你想的太远了点儿……”
“不想追她你心烦什么,你做这些干什么?”
楚迪陷入沉思。
千语没有问下去,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缝间,烟雾在两指间缭绕。
“她会拒绝我的……”楚迪微微翘起嘴角,看向千语。
“因为你没有艾伦的气质?没有艾伦的资产?没有艾伦那妖精一样的外貌吗?”千语不耐烦地顿了顿,“如果洋子是这样的人,你会喜欢上她吗?”
“Alan先生和洋子有没人插足的回忆,这就够了。”
千语挺直了腰杆:“就算有又怎么了,你不会自己去创造吗?这怂样,我是洋子我就笑话你。”
楚迪心中有些动摇。
“楚迪,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没自信啊?以前追你的女孩子也不少啊!组一个球队够了吧?出国两年你怎么怂成这样?”千语继续煽风点火。
“那……我发一条短信给她,让她开机后联系我吧……”楚迪难为情地咳嗽一声,“到时候我把她约出来,当面说好了。”
“这才有出息。”千语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满意地去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