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默窗前重新摆上了两盆海棠花,花儿颜色不同于其他的淡粉,反而是绯丽鲜红色泽若血。
沈府下人都知道那是夫人心爱之物,一点一滴都是夫人亲自打理的,府中下人平日里是动也不动,恐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受罚!
沈洛也知道蕴棠偏爱海棠花,见她在屋中新植了初来花苞的花儿只是笑笑,不置一词。
只是沈洛的爹娘云游了一年多后突然回来了。
彼时伊默还在自己房里看账册,二老回来的突然,也没跟家里传个口信什么的,听见小厮说老夫人太老爷回来了还吃了一惊。
“果真吗?”伊默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身上粉底绣合欢花的披帛。
“怜秋不敢说谎。”近身的丫鬟行了个礼,“婢子服侍夫人换衣前去敬茶。”
“也好。”伊默点点头,顺势将手上竹简卷起来递给怜秋,将手上的笔搁置在镇纸的凹槽处。
怜秋接过竹简,妥当的用绸布的囊袋装了,放入伊默身后的一列书架上。
因为伊默的书多,更是时时有新的书或者账册入库,所以这持中馈夫人专用的账房倒更像是个书屋,紫檀的书架高高耸立,竹简囊袋什么的一应俱全,堪比府里真正老爷们的书房了。
伊默换了一袭银蓝色羌绣雀鸟的长袍,外罩了雪白盈透的鲛绡纱衣,臂弯上兰白的披帛,头发中规中矩的挽了随云髻,别上两支镶着东珠的琉璃簪子。
在二老院外遇见了沈洛,男子一身千岁绿的锦袍,发绾上是用绿松石镶嵌的发冠。他看见女子发中的琉璃簪子,笑了一笑“怎么许久没见我送你的那根簪子了?”
伊默温婉的回以一笑“婢子收拾东西的时候磕了一下,怕再弄坏了,没有敢戴。”
说来也巧,上次同凌风相遇后,回府伊默拿出来惦念过,当晚怜秋收拾东西时便滑手将簪子掉下了床榻,就像是某种征兆一样磕坏了簪子上最其中的那朵海棠花,想是上天都知道了她有多痴心妄想,欲图劝归。
“那便是可惜了,你最适合的恐就是浅色琉璃。”沈洛上前几步,指腹擦拭掉女子螺子黛画出的眉眼角稍一点粉末。“过两****再送你一支更好的。”
伊默对着男子笑了笑,不搭话。她并没有把沈洛的话当真,即便是有物件送来那也只是物件,与她而言已无意义。
“麟儿请兄长嫂嫂安!”沈麟提前到了正院,看见伊默过来,先是中规中矩行了礼,然后才扑过来蹭蹭她的小腿。
伊默笑了,摸摸少年束了发带的毛绒绒头顶。
“儿媳给公婆请安。”伊默端起怜秋递上来的热茶,上前几步端正跪在沈泽明和洛氏身前。
“儿子拜见父母亲”沈洛也躬身行礼
“乖,”两人都轻啜了口茶水,将杯盏放下。
二人都坐下,沈麟也依赖的趴在伊默膝头给伊默递茶。
洛氏笑了笑“麟哥儿倒是真真喜欢你。”麟哥儿是老来子,跟沈洛年龄相差太大,家里人都宠坏了,就怕兄弟二人生了间隙,沈麟喜欢伊默,就代表跟大房关系亲密,他们夫妻二人时日无多,最看中的就是家庭的和顺,毕竟家里团结家族才能兴旺。
“麟儿性子喜静却也还活泼,和我很是亲昵。”伊默给沈麟递了一块红豆糕。
“儿子很喜欢嫂嫂”沈麟接过咬了一口,嘴巴鼓鼓的,像是藏了冬粮的仓鼠。伊默看得好笑,忍不住用食指去戳一下。
沈洛也笑了,给弟弟递一杯茶。毕竟沈麟只有五六岁,小孩子心性质朴,没有人说些什么。倒是显得家里和睦融洽,让人羡艳。
“老大媳妇,府里这个月的月钱发了吗?”洛氏问道。
“回娘亲的话,月例银子都已经发了。”她顿了一下,“进来天气转寒了,儿媳还特意选了些缎子打算给麟儿裁两件厚点的新衣。”
“嗯,你做的很好,”洛氏招手将小儿子唤至跟前,捏了捏肉嘟嘟的小爪子,“麟哥儿近来却是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沈泽明一直都没有发言,听到洛氏的话也把小儿子拉到身前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老大媳妇做事是个精明的,这次我和你们娘回来也是近来身子有些不适,回来看看家里如何,如此,我们便也是放心了。”
“爹爹怎么了?”沈麟被沈泽明抱到怀里坐着,正抓着男子腰间的短刃想要拔出来,听的此话愣了一下,伸手环住沈泽明的脖子。
沈洛和伊默都染上一点悠色,老人上次害病严重,即使是那种神药也只能医病,不能完全安好,毕竟年纪大了,稍稍有点不妥都会或多或少染点麻烦病痛。
“蕴棠,我和你们父亲年纪大了,就想要个孙儿,这是我们唯一的愿望了,还希望你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洛氏慢腾腾道。
“母亲,我……”沈洛听到自己娘亲的话,吃了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伊默打断了。
“儿媳知道了!”伊默端正的低眉垂目。
老人的愿望自然可以实现,可是伊默却最清楚,能达成的那个人,从头至尾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