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现在的感受,就像是哑巴吃了黄连。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听话,连睁开眼皮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嘴巴倒是能动,却只能发出响亮的哭声,完全无法成字成句,意念不能很好地表达,四肢也不是很听使唤,唯一让他有真实感的,只剩下了听觉。
“恭喜王爷,是位小少爷!”
“夫人怎么样?”
“身体康健,母子平安!”
……
“路余,你说,咱们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真是苦了你,婉青,你好好休息,至于名字……刚才我在门外等时,忽然见一束月光洒在屋顶上,接着这孩子就出世了。雨还没停,乌云竟然散了一块,你说奇不奇?不如,就给他取名‘月光’吧,白月光,白月光,倒挺和陈。”
“嗯,就依你吧。”
“来!月光!给爹爹抱抱,我的宝贝儿子!你可让你娘受了场大苦啊!”
“还不是你,倒埋怨上孩子了!”
“我?哈哈,没错没错,怪我怪我,哈哈哈哈!”
……
白月光稀里糊涂的听着,心里又惊又疑,可又什么都看不到,也无法开口询问,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在给哪里的小孩起名字,居然还跟他是同名同姓!
那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是在哪儿?
他记得自己先前不是跌落楼顶了么?
他这是死了?
怎么什么也看不到,难道他这是到了阴曹地府?
……
想了无数,猜了无数,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掉进了一只装满浆糊的大缸,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反而愈加感觉疲累。
好累……不是身体的疲劳,而是精神上的疲惫,很快,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看到了许许多多自己已经忘却的人和事。
他梦到自己操劳半生的父亲和母亲,梦到了许多熟悉的朋友、同学,甚至看到容小小笑着对他说,“约好了哟。”
他头疼欲裂,悲痛难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月光终于睁开了双眼!可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恐惧!
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襁褓中的婴儿!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怪异,房间里古式的家具,男男女女复古的衣着,怀抱着自己的女人盘着发髻,穿着淡雅的丝质长裙……
这里是……
他艰难的眨了眨眼,心头生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不信的猜测!
我难道是……穿越了!?
这种事情在小说里虽然常见,可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震撼,白月光确认了这点之后,直接吓的晕了过去。
接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他以婴儿之躯也实在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尿裤子,无法抗拒本能的去吮吸那个陌生女人的****,惊恐的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中轻轻摇晃……
渐渐地,他绝望了,开始变得麻木,像其他寻常婴儿那样,做着他该做、能做的所有事情,吃奶,撒尿,睡觉,逐渐长大……
他第一次张口说话的时候,直接吓呆了好几个女仆,因为叫的不是“妈妈”或者“爸爸”,而是“卧槽”、“憋死我了”,随后,他扯着嫩嫩的嗓音喋喋不休了一个多时辰。
白王抱着满心担忧的王妃温柔安慰,然后请来宫廷修士为其驱邪。
这番奇事很快传遍了西州城的大街小巷,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私下里都说,咱们白王府的这个小王爷啊,要么是个灵童,否则就是个怪胎!理由就是,你见过一岁不到就能字正腔圆骂脏话的婴儿么?
两岁的时候,白月光尿了前来王府拜访的某位都督一脸。
三岁那年,他满嘴惊世骇俗的言论,吓跑了两位教书先生。
……
围绕在这位小王爷身上的,竟都是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荒唐事。而众人期待的,比如:比寻常孩童更早会说话啦,小小年龄便能熟记、朗诵先贤诗词啦等等,却一件都没有发生。
久而久之,人们终于慢慢认定了,他们的这位小王爷啊,就是个奇葩。
而白月光本人对坊间的这些言论似乎并不在怎么意,他更多的时候都泡在藏书阁里,兴致浓浓的翻看着各种书籍。
白路余拿他这怪僻的儿子也是毫无办法,慢慢的,便开始对他放任不管,而他似乎也乐得无人烦扰,一心沉浸在异世界的知识海洋中。
时间就在藏书楼里这么静默的过去。
很快,白月光五岁了。
他从书里了解到,五岁,是这世界的人们一生中第一个转折点。这个大陆上的人们一旦到了这个岁数,就将被分成两类:拥有才能的人,和没有才能的人。
所谓才能,便是指修炼的可能性,而修炼又分两途。
其一便是修灵。
身怀灵根之人,五岁时便会天赋初现,经过他人引导之后,一旦通灵成功,便可开始修习灵术,成为大陆之上最炙手可热的灵师。
按每个人从天地灵韵中感应到的元素不同,灵师分为金、木、水、火、土灵师五类。
而每类灵师,从下到上同样分为十个等级。
一到五级为灵师,六到八级为大灵师,九级就已经是世间罕有,被称为灵尊者,而到了第十级,便是踏入了传说中的神圣灵域,因此也被人们称为圣灵。
传闻圣灵已经到了翻云覆雨的境界,弹指间可将山川夷为平地,可把江河冰封千里,足见其可怕程度!
其二则是习武。
天生筋骨强韧不凡者,五岁时开始修炼为最佳,也是无数前人总结出来的真理。
武者从下到上也分为十个等级,一到五级为武者,六到八级为武师,九级为武宗者,而传说中的十级被称为武圣。
总的来说,虽然不如灵师风光无限,可一旦有成,也能大有所为,甚至曾经有过武道至巅,以武入圣的例子,只可惜当今世界尚无人达到,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一位武圣了。
白路余自己便是一名七级巅峰武师,一手飞雪剑法名动天下。因此他首先测试了白月光的武道潜力,结果大失所望。虽然不至于多差,可也达不到足以承受武道修炼的程度,顶多是个普通人的体质。
不死心的白王接着找来了一名在府中效力多年的五级老灵师,期盼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一途能有什么希望。
颤巍巍的老灵师把手附于白月光的头顶,放出一团柔和清光。可随着白月光不耐烦的哈欠声,老灵师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收回手,歉疚的对白王开了口:“非常遗憾,王爷,我想少爷与修灵一途缘分未到,也许还有其他适合少爷的道路。”
扑通,白路余黑着脸一屁股坐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的儿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普通本来不是什么罪,可落在白月光的身上,就成了足以被人诟病的缺憾,原因很简单,他是白王的儿子!他肩负着接过家族无上荣光的重任!
想他白家以武勋跻身权贵,甚至封了异姓王,世袭罔替,到白路余已经是第八代,一直备受荣宠,可这些,又何尝不是建立在白家强大的武力之上呢?白家几代家主,无一不是个人修为与军功皆至极高境界的强者!可如今……白路余看着自己那一副慵懒神态的儿子,忍不住摇头叹息……
但这种事情终究不是人力所能左右,失望过后,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可是接受,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逐渐放弃了白月光之余,未雨绸缪的白王便打定主意再生一个看看。
也许是老天故意作弄,一年半后,他果然梅开二度,却生了个更为柔弱的小家伙,她的夫人慕容婉清更是在这次生产中香消玉殒。
一夜间,喜事成了白事,白路余抱着浴血而生的小女儿,头发白了一半。
这一年,白月光尚不足七岁,他站在匆忙布置好的灵堂中,黯然的守了一夜,毕竟,这个美丽而又不幸的女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之后的事情平淡乏味,白月光过着与许多世家子弟相似的生活,他依旧我行我素,孤僻怪异,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对白路余偶尔心血来潮的呵斥都沉默的承受了,极少出言顶撞。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白月光十二岁那年,他的小妹妹白星瞳也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白路余原本并未放在心上,一早派人知会了如今更加垂暮的老灵师后,就出门办事去了。直到晚上回府,他才从下人那里得知,小丫头的灵根竟然非常不错,老灵师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天赋异禀!这也总算是一扫王府多年来的阴霾,让白路余多少能聊以慰藉。
一时间,白星瞳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猛然攀升,直接将他的哥哥压进了无人问津的尘土中去。
白月光则依旧整日的缩在藏书阁里,极少于人前露面,渐渐地,西州城的人们似乎都开始淡忘了这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