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过了几日,看着离师父给定的十日之期越来越近。姬念雪在琴宓的指点之下,弹奏的曲调是越来越流畅,可是唯独没有听到的那样有感情,她极力回忆自己以前弹奏空山鸟语时的模样,可是她的脑海里除了一片黛墨色的山形轮廓外,再无别的了。姬念雪,你以前何等厉害,怎么现在连自己的曲子都不会了啊!失忆,失忆!都怪失忆!
深夜的时候,玄云漓仍是每晚都会悄悄来到琴室听姬念雪的弹奏,看她的琴艺进展如何。
“她弹奏得如何?”
“已有很大的进步了,可是她的曲调里缺乏灵气,和寻常乐曲没有多大差别!一个人失忆,会失掉她的情感吗?会失掉她的性格爱好吗?”琴宓说着,她不是不相信这个人就是姬念雪,而是姬念雪的行为言语都与往昔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一个人失忆,会失掉她的情感吗?会失掉她的性格爱好吗?”这句话在玄云漓的耳畔幽幽回荡,他望向了姬念雪的背影,这时的她是不同往日,昔日她弹奏空山鸟语的曲调之中,总会传达出默默的情感。可如今,虽然她的琴艺与往日相差无几,可是也只是为了弹奏而弹奏。玄云漓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还是自己以前的徒儿姬念雪。
“不,她永远都是小雪,永远都是!”他的心底如此反复了多次,让自己去相信。
“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诺!”
连续几日,姬念雪无时无刻都在反复练习空山鸟语的弹奏,虽然她的琴艺比起以往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就是达不到她预期的效果,不能让自己置身于空灵的山谷般的感觉,也没有小鸟儿停住它们飞翔的翅膀来听她的弹奏。
“念雪,弹奏一首曲子是有情感的,你已经会弹奏空山鸟语了,但是缺乏情感,一首没有情感的曲子,弹得再好,也只能是没用的。”
“我知道人有情感,以前我养过的小鸟婉儿有情感,王兄送我的烈焰有情感,但是一首曲子它又没有生命,哪来的情感?”
她再弹奏了一边空山鸟语,可是与之前一样,音质平平。“这根本就不是空山鸟语嘛。”她索性把琴推到一边,思考问题的出处,明明拨弄的琴弦和琴宓指点的弹法一致,节奏也是听到的那样,可为什么就是缺少一种感觉呢?姬念雪埋头深思,“情感?空山鸟语该有怎样的情感呢?以往的我是用怎样的情感弹奏的呢?”
“念雪你是有灵性的!你可以让没有情感的有情感!”
她极力把自己融入曲调之中,眼前立刻幻现出一片幽深的林子,地面上静静地铺满了落叶。空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声,满山是竹林,山间当然也有娇艳的花,婆娑的树,奇崛的岩石。耳畔飘过簌簌的风,天空躺着片片飘逸的云朵。那里充满着自由,无尽的欢快,没有人间的半点干扰,只觉飞翔是最大的乐趣,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鸟,她尽情的穿梭在竹林中,她觉得鸟儿的鸣声是世间最美的语言,用五个不同的音符串成一支歌。一只接着一只,缠缠绵绵,重复着,透明的情意,像滑滴在青石上的一线灵泉从歌声里迸落。它们像是顽皮的精灵,老是成群结队地撒野,老是呼朋唤友,兴奋地吵闹,嘹亮的鸣声,让人来不及凝神,它们的欢乐就像一场雨,散乱地、急骤地、漫天撒来,直把姬念雪的全身淋透。而后,雨过天晴,在她阴翳的心上引进阳光,在她灰白的生命里加上色彩,浸于奔放的欢乐而又有些淡淡的悒郁里。小鸟们这么奢侈的自由、这么天真的喜乐让她怅然,这样的欢乐时光她曾经肯定拥有过,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了。它们的飞翔像一阵旋风卷起,它们落下像一片云彩罩地,姬念雪站在地面仰起头看着它们的飞翔。朦胧的光线竟灵空得如同饮醉了的月华:透着微醺,透着温柔,敛起那份耀眼的光彩。曲调越来越复杂,她任凭幽谷深林去制造自然的奥秘。
山林睡了,鸟儿们静默了,曲调也是静静地。踏在那一坡金黄的落叶,踏在那一地斑驳的树影,也踏着一份薄薄的寂寞。忽断、忽续、忽近、忽远,那缥缈的鸣声,竟有些不可捉摸了。她且闭起眼睛,心无旁骛,好好地听着鸟叫。鸟儿们用一百种声调在欢唱,仙乐飘飘,回荡在峰峦间,流淌在涧谷间。姬念雪从这美妙的清音中,仿佛已经听到自然的消息和人世的沧桑,仿佛已经看到了世间一切的哀伤和欢乐,她渐渐的从幽幽空谷里苏醒,心底剩下淡淡的莫名的忧伤。
“唉,原来这就是空山鸟语。”姬念雪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失忆以后每天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忘了人世间永不停歇的战火纷争,有多少人渴望着像小鸟一样能自由的飞翔。她忘了心忧天下苍生,她一直觉得身上肩负着魏国的命运,只要自己安全无忧,整个魏国便长存,可是她忘了她还是太白下一任掌门,身上肩负着更多的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