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雨秋?”刘金桂一眼认出了这个人,冲上去拽住她的胳膊就打,“你这个天煞的,扫把星,狐狸精!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她一边闹一边哭,身边的几个嫂子冷眼瞧着,指指点点,并不解劝。
雨秋远远望见大塘角的牌坊,心中万千种滋味,她想过再次穿过这道门的情形,万没想到却是这副落魄的光景。她在汉北河边洗了把脸,对着水面想挽起发髻,无奈头发太乱太脏,手指无法梳理,她只得侧跪在河边,略把头发清洗了一下,勉强挽了个发髻。她又看看一身破烂的衣服,用河水掸了掸尘土,整理了一番,再往水面照了一次,才走进了这座老牌坊。
迎接她的却是黄得武的母亲。
“喂,喂,你们快过来,狐狸精回来了!狐狸精回大塘角了?就是她把我儿子拐跑了!打死她!”
这个见面礼着实把雨秋搞懵了,面对刘金桂的撒泼,她不住地闪躲,以免她伤到前后两个孩子。凑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她朦胧想起小时候在山上放牛的情景,也是面前这个泼妇,拉了一帮人去围观她。小时候她曾问过婆子为什么那些姨婆婶婶都喊自己小狐狸精,婆子说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别人嫉妒。现在听她这么一口一个的叫着,雨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况且她压根不知道黄得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被堵在这儿吃这哑巴亏,算什么事儿?想到这儿她抽出了腰间的镰刀,举到刘金桂眼前,如今她镰刀耍得很是熟练,把刘金桂吓得赶紧撒手,往人堆里躲。左右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后退,见她迈开步子,避让出一条道来。
刘金桂远远跟在后面骂爹骂娘,雨秋充耳不闻,径直往管宅走去。
她没想到大塘角情况并不岗上湾强多少,同样被空袭毁了大半,不过是因为房屋的基础较好,不至于炸成平地。例如管宅,看得出围墙是新修的,屋顶也是新搭起来的,尽管有重创的痕迹,仍不失它的一种气派。
管宅地势较高,在一个土坡的地平上,土坡下围用木桩建了一圈篱笆。雨秋推了门进去,留下一圈人围在篱笆外观望。
这是我的家呵,雨秋眼里噙着泪,只望推门进去能奔回自己的厢房,打开窗看看那株桃花是不是还会把枝蔓伸进来。
“谁啊?”松昌的媳妇正坐在廊檐下纳鞋底,见有人不请自入,没好气地起身往院子里走,“讨米的劳烦去别家,我们家没得给!”她见院里人浑身破烂,只当是乞讨的人,走近了打量,这背着孩子拿着镰刀的不是别人,却是她声名在外的小姑子,那个奇绣娘。尽管如此狼狈,仍掩饰不住她过人的美艳。“哎哟,松昌!你看谁来了?”她拉起雨秋的手,冲堂屋里喊,一边细细端看她一张脸,一边暗自感慨,难怪都说是个天生的狐狸精,这张脸,放千百人堆里也挑不出一例来。她又看她的一双手,纤细白嫩,柔若无骨,跟一双软玉的手感相似,“人都说大塘角百年生出个奇绣娘,这双手啊,四岁里就能绣龙天上飞,绣鱼水里游,今天能摸着,也算三生有幸了!”她笑盈盈说道,回头再喊他男人。
她跟雨秋有过一面之缘,雨秋出阁之前曾在昌祥泰住过一阵,只是当年她因管顺安扔下了婆子,伤心欲绝。松昌媳妇看见她进门,等见她出门时头上已蒙了盖头,所以对她的长相并没有深刻的印象。
此时,她又把注意力移到了雨秋背上的耀祖,正逗弄间,听见雨秋喊了声:“哥——”
松昌一把将雨秋搂入怀里。
雨秋把镰刀扔到地上,在松昌的怀里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