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山庄”的最后一期工程顺利进入封顶工作,至今,我都还没告诉关琳那天于政去医院看过她的事。
周末,林欣约了我和关琳一起逛街,然后林欣突然冒出一句:“我要结婚了。”把我吓愣在原地。魔教教主要弃恶从善了?我瞪大眼睛望着林欣。
关琳更夸张,原本走得好好的,听到林欣这句话后,硬生生地葳断了她脚下那双买来还不到一天的高跟鞋,还把自个儿的脚给葳了。
我和林欣扶着一拐一瘸的关琳到路边坐下:“怎样,你脚葳断了没有啊?”林欣问得好不奋灾乐祸。
“好端端的,突然整这么一出,你这不是害人嘛!”关琳手上拿着被她葳断的高跟鞋既心疼又无奈地对着林欣大叫。反倒不心疼自己的脚。
林欣的婚礼定在十二月底,新郎是上次我们喝醉时,那个在林欣家守了她一夜却什么也没发生的邻居。
那天,我和安晴明一起参加了林欣的婚礼,林欣一身白纱袭地从我和关琳面前走过,当时我们鼓掌鼓得比谁都带劲儿。
当新郎跟新娘在台上致辞时,安晴明笑得贼兮兮地凑近我的耳边对我说:“什么咱们也办一场这样的婚礼啊?要是我穿上礼服一定比台上的那位新郎帅。”
那时我也没多想,只单纯地觉得他又在贫嘴,于是不加思索地回了他一句:“你知道吗?比起婚礼,我更想给你办一场葬礼。”只是,我怎么也没料到,当时我随口的这么一说,在不久后竟然成了真实。
林欣的婚礼过后,我给于政打过几次电话,电话那头的于政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我和林欣商量后还是决定告诉关琳事实,一来,是因为我知道关琳心里一直没放下对于政的感情;二来,我觉得关琳与于政的咸情不应该就这么不疾而终。
一开始,关琳以为我和林欣在开她的玩笑,一直在跟我们打闹说笑,可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也许是多年来内心深处那份莫名的矜持被真相冲垮,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和林欣看着眼泪也快掉下来了。
第二天,关琳打电话给我,说决定要去英国找他,就算没能在一起,也希望能陪他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更为自己一直以来等待画上一个终点。那天,我和林欣赶到机场送她,关琳笑着跟我们挥手,那一刻,她笑得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没过多久,安娜也走了,我和安晴明去机场送她的那天,天灰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雪。
安娜哭得像是要远嫁他乡的小媳妇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安晴明身上蹭,害得我也跟着情不自禁鼻酸了起来。
送走安娜后,安晴明抿着嘴满脸笑容眼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凉飕飕的特别不自在,我瞅了他一眼,再瞅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看,于是我冷不丁地冲他吼了一嗓子:“干嘛?”
这时安晴明才嘿嘿笑了起来:“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出国时,你也在场,也会像现在一样舍不得我吧?”
“我发现你这个人不仅自恋,还挺自作多情的啊!”我也嘿嘿笑了两声对安晴明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在机场的人来人往中,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突然掠过我的眼前,我的心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原地。
“干嘛?怎么不走了?”安晴明看着我,推了我一把问。
难道是自己一时看错了吗?我猛地回过神,开始在机场内四处寻找。
是他,一定是他,这半年来,那个身影在我脑海里出现过无数回,我不会看错的,一定不会看错。
可能是看出我的不对劲儿,安晴明两三步追了过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
“放开我,晴明,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我心急如焚地对安晴明叫:“我要找他,晴明,你放开我。”
安晴明一听到我这句话就愣住了:“你……看到谁了?”他问,抓着我手臂的力道更大了。
“承允,我看到承允,你让我去找他吧,我求你了。”我挣扎着,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安晴明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什么也没再说,抓着我手臂的力道也松了许多。
我望着他泛红的眼眶,也什么都没说,内心对他的歉意把我的喉咙堵得更慌,我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有点儿慌乱地往刚刚高承允出现的方向跑过去,人来人往中,刚才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知去向了,人们的谈话声,机场工作人员甜美的广播声,一下子让我迷失的方向,一个机场就这么大,可我找不到他。
我一下子没有了主张,难道这次又是自己的幻觉吗?可为什么刚才的感觉那么真实?我站在原地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着,内心强烈的失落感像潮水一般一浪浪的向我袭来,仿佛被潮水打到无际的深海里,止不住地往黑暗的海底沉去。
就在这时,那抹熟悉的身影忽然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像黑暗中久违的一道光线,一下子紧紧地锁住的我了目光,高承允就站在我的面前,离我不远的柱子旁边,他也望着我,目光中带着意料之外的复杂与不安。
我的心像一道被囚禁在深渊里的灵魂,突然得到了释放,就在我想迈开脚步朝他跑去时,突然,随着一声枪响,高承允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顿时从他的右肩上涌了出来。
“快跑。”高承允冲着我大吼了一声。
人声顿然沸腾了起来,有人大喊:“不好,有人中枪了。”
人们开始四处逃窜,现场一片混乱不堪,我被挤在人群中,好几次差点儿被人撞倒在地,随着身后第二声枪响,我猛地回过头,突然看到安晴明向我扑了过来,一颗子弹擦过安晴明的鬓边,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血口。
“快起来。”安晴明从地上把我了拽起来,拉着我随着人群冲向机场大门。
“承允还在里面,他受伤了。”我挣脱安晴明拉着我的手,往高承允的方向跑过去。可还没跑几步就被人撞倒了。
安晴明追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臂,大喊:“你不可以过去。”
“你放开我,有人要杀他。”我用力的甩开安晴明的手,从地上困难地爬起来,一心只想到高承允这次可能真的会出事,对方有可能是上次带枪的那帮人。而这次他们竟然对高承允开枪了,想必是非置高承允于死地不可。
安晴明从我的身后紧紧地把我抱住:“你帮不了他,过去只会更危险。”
我奋力挣扎着转身一把推开的安晴明,我知道他是在顾及我的安危,可我真的没想过这么多,只想着要高承允也能平安地离开这里。
他躲在柱子的后边,手里也握着一把枪,灰色的外套已经被大量的血液染成了深裼色,脸色因为右肩失血过多而苍白得难看,枪声四起,子弹一颗接一颗朝着他的方向射击,落他身边的玻璃窗上,玻璃碎片四溅,高承允抬手保护着自己的头部,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只有在对方极其短暂的停歇空档才得以反击。
“别过来。”高承允一看到我,慌乱中向我冲了过来:“快躲开。”
就在这一刹那,枪声再次刺耳,所有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白色的身影占据了我的所有视线,安晴明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再次把我扑倒在地,我清楚地听到他在我耳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吭,鲜红的血液从安晴明的身上一下子溅到了我的脸上,血液的腥味顿时充满了我的整个鼻腔。
他紧紧抱着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趴在我的身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我慢慢地推开安晴明的沉重的身体,从地面上坐了起来,粘乎乎的血液沾满了我的双手,瞬间,一股巨大的寒意从我的视线直窜进我的体内,身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整个身体像被厚厚地裹上了一层冰,僵在了原地。
直到高承允冲过来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后,我才惊醒了过来,然后看着安晴明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在他白色的外套上显得格外的刺眼,刺得我眼睛胀得发痛。
我紧紧地抱着他,眼泪在眼眶里瞬间倾泻而下。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身体无法承受的疼痛从他嘴里溢出,一下一下地狠狠地砸在我的心脏上。
心里顿时像被人扔了一颗炸弹,所以的情绪都炸了开来,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从机场门口涌进一大批武警,整个机场像陷入了战争,枪声此起彼伏,高承允拉着我,要我离开。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抓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晴明的手,拼命地对高承允摇着头,嘴里一直哭喊着:“不要,不要,不要……”
高承允没有理会我,叫上了一名武警,两人合着强行把我拖了起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挣扎,大喊,用指甲狠狠地在高承允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长长的血肉模糊的印子。但还是阻止不了自己被高承允拖离安晴明的身边。
出了机场,我全身力气像被掏空了一样,任由高承允把我安置在一辆警车内,他脸色铁青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叫了一名女警员看好我,又冲进了机场里。
我清楚听到那名女警员喊了高承允一声警官。
天,暗沉得像快要掉下来了一样,压得人快要透不过气,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鲜红色的肉丝,指甲断裂了,可能是刚才在抓高承允的时候用力过度,裂进了肉里,可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想下车,那名女警员伸手拉着我的手臂,询问性地看着我,我回过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拉开她的手,下了车。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慢慢地走去。
下雪了,天上纷纷扬扬地飘下一点一点的白色的雪花,有些飘落到了地上,有些在半空中就已经化了。
冷风夹带着雪花抚上我的脸,灌进了我的心里,我抬起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摊开了手掌,雪花飘进了我的手心里,消失了,像安晴明的生命一样,在我的手里消失了。
突然发现,原本自己的内心是那么地想念安晴明,那个老是喜欢在我面前得瑟大笑,一不高兴就找我掐架的安晴明。
一阵黑暗向我的意识袭来,我闭上眼,听到了自己的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
从医院里醒来后,我一连病了好几个月,身体的恢愎能力也变得很慢,父亲把我接回了家里住,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想着安晴明小时候在我家跑来跑去,把我父母逗乐的样子,想着他回国后为了能来我家蹭饭找尽的各种借口,想着他在公司开会时故意在郑凯和雪姿面前损我的样子,想着想着就莫名地哭了,好几次,我经过书房都听父亲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儿叹气,惠姨每次看我,看着看着就偷偷地背着我抹眼泪。
安晴明葬礼的那天,我也没敢去,把自己深深反锁在房间里,然后在自己的手臂上咬出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口子。我怕我去了之后,看到安晴明的父母会愧疚得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
高承允来看过我好几次,他现在是重案组组长一开始在酒吧认识他时,他还是个警员,藏在一个社团里当卧底,之前敬察局的人之所以会调查他,是因为那次的卧底行动基本上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怕我和安晴明知道得太多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所以才什么都没说,才会让安晴明对他产生了误会。
高承允说安晴明葬礼的那天,他去了,安晴明的父母除了哭,一句埋怨我的话都没有,我听了之后嚎啕大哭了起来,高承允红着眼眶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一个月后,我父亲说他为我安排了一次旅行,我答应了,这是我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没跟我父亲唱反调,父亲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就红了眼眶。
忽然,我发觉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一直在商界里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霸主,而是一个只想着子女安好他就无忧地暮年老人。
离开那天,高承允来送我,他问我要去多久,我说不知道,就当作一次流放吧,等到我不再厌恶自己的时候就回来。他没多说,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个锦盒,说他会等我回来,然后就转身走了,
我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戒指,上面镶钳着一颗花型的钻石,耀眼夺目。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抬起头让眼泪流回眼眶里,这段时间,我真的哭够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平稳地上升着,我闭上眼狠狠地睡了一觉,梦里,安晴明站在机场的跑道上,微笑着向我挥着手,我也微笑着,眼泪悄悄地流出眼眶,落在我的肩膀上……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