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门口停稳,四名督察厅警司下了车,而后快步向着羁押所内走去。
其中一名年轻警司脚下忽而一顿,扭过头来盯着从身侧经过的男子,开口道:“请问,你是齐局长吧?”
齐宽低下头,一声不吭的从这名警司身旁走过,向着不远处的港北市警察局去了。
“齐局长!”那名年轻警司又大声叫道,在没有得到齐宽的任何回应后,轻轻嗤了一声。
“你叫谁呢?”走在前面的同伴扭过头,一脸疑惑的盯着齐宽离开的背影。
“喏,那是大名鼎鼎的齐宽齐局长。”年轻警司言下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齐家人就了不起啊,我主动同他打招呼,竟然理都不理。”
“你本来也没人家级别高,不理就不理呗。”一边往里走,同伴笑呵呵的说道,“谢处长不止一次说过,咱们都是警察,别以为是督察厅的人就得意忘形。”
年轻警司依然一脸不忿:“谢处长还是谢家人呢,同齐宽平级,职位还比他高,可人家从来都不摆架子,你再看看他,哼!”
“行啦,你哪那么多话。忘了咱们在办什么案子了是不是?我刚刚看齐局长阴沉着脸,西水街案八成同他有牵连,心情要是能好才见了鬼呢。”
“这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嘛,如果同他没有干系,这案子又怎么会移交到咱们督察厅呢。我最近听到一种说法,齐伍德背后的真正老板就是齐宽,他借身份之便罩着西水街,将那里搞得乌烟瘴气,简直不像样子了…”
年轻警司道:“西水街的状况这两年的确是越来越差,要说同齐宽没有干系我还真就不信。李家主简直就是闹海的哪吒啊,丢了一只西瓜,硬生生搅出了东海龙宫三太子,这下子有热闹看了。”
“呵呵,你还是太天真。这分明就是两大家族的冲突,李家主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青皮黑子白瓤的西瓜,你见过么?哈哈哈哈,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不是说那只西瓜还是咱们钟厅长送的么?上一次在陇西,就看到了李家主和钟厅长在一起,啧啧,不打不相识啊,他们两个还真挺般配的…”
“呵呵,就咱们钟厅长的性子,李家主能罩得住?”
“行了行了,都少说点儿。现在形势紧张,当心祸从口出。”四人之中的年长者打断了这场谈话,“准备好手续,先把羁押犯交接回厅。”
交接程序相当顺利,十几分钟之后四名督察厅警司便提了齐伍德,带到了车上。
两人坐在前排,另外两人坐在后排,将齐伍德夹在了后排的中间位置。
虽然私下里聊得熟络,可当着齐伍德的面,四名督察厅警司保持了绝对严肃,皆是面容冷峻,一声不吭。
坐在驾驶位上的警司发动了车子,回返临港督察厅。
车里的沉默气氛,使得齐伍德越发紧张。在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他终于按耐不住性子,声音艰涩的问道:“请…请问,有水么?”
副驾驶位的年轻警司扭过头瞥了齐伍德一眼,见他嘴唇发青,误以为是紧张所致。从身边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年轻警司将之递到了齐伍德面前:“喝点儿水吧。”
“谢谢。”齐伍德道了声谢,双手将矿泉水接过,仰头轻轻喝了一口。他腕上的手铐伴随着这一系列动作,发出哗哗的声响。
“你没有心脏病吧?”齐伍德身边的年长警司紧紧盯着他的脸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我想问…”齐伍德蓦地打了个寒噤,“我要是到了督察厅,会…会死么?”
“呵呵。”副驾驶位上的年轻警司被齐伍德这幅样子逗得咧嘴一笑,旋即那抹笑容又瞬间收敛,一脸正色的回答,“这个要看调查结果,临港督察厅是法定机关,不会无故冤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齐伍德的身体陡然抽搐不止,额头青筋鼓出,模样看起来分外狰狞。
“你怎么了!”
“怎么了!”
两边的警司按住齐伍德大声喝问,而前排的年轻警司则是异常娴熟的从座位下抽出了急救箱。
“什么情况?给他用什么药?”
“啊!”齐伍德惨叫一声,哇的喷出了一大口深黑色的浓血,一直飞溅到了前车窗上。
“齐伍德!齐伍德!”年长警司大声叫着,然而齐伍德的身体已经向着他缓缓倒了下去,在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他眼球向外凸出,一眨不眨的盯着车顶,脸颊迅速浮起了青紫色。
车子停在了路边,年轻警司握住刚刚掏出来的消毒针管,惊疑不定的盯着一动不动的齐伍德:“怎…怎么样了?”
那名年长警司不顾制服上散发着腥臭气味儿的血迹,伸出手在齐伍德的胸口上摸了摸,表情生硬:“死掉了…”
临港督察厅,厅长办公室。
周文昊静静的坐在转椅上,一动不动。他搭在桌子上的那只手下,压着一份港北晨报。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李青口中那只青皮黑子白瓤的西瓜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趣味性话题,但在临港督察厅厅长周文昊这里,它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周文昊深深吸了一口去,心下顿觉一阵懊恼。这位李家主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虽然李家在军政面关系不多,但却有一个重量级人物时刻充当着李青的保护-伞。
“钟若曦…”周文昊目光微沉,脸颊泛起了清冷之色。很显然,他或许能够战胜李青,但却永远无法战胜钟若曦。
“陇西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钟若曦这么死心蹋地的帮他…”
正在周文昊苦苦思量之际,办公室的房门被一脚蹬开,一身合体制服、身材高挑的乔雪闯了进来。
周文昊脸色蓦地一变,语调严厉的呵斥道:“你怎么不敲门呢!”
乔雪大步走到周文昊面前,将手中的资料夹摔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出事了,五分钟之前,齐伍德在押解途中暴毙而亡,他死在了我们督察厅的车上。”
周文昊身子蓦地一僵,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盯着乔雪:“死了?”
“嗯,死了。”
“怎么死的?”
“他们还没有回来。”乔雪抿了抿小嘴回答,“我这边已经安排了尸检,等他们一抵达,就马上将尸体送进解剖室。”
停顿了一下,乔雪轻轻瞥了周文昊一眼,又继续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齐伍德应给是服下了某种延迟发作的毒药。”
“混蛋!”周文昊脚下一蹬,身体直挺挺靠在椅背上,他顺手捡起了桌子上的咖啡杯,狠狠摔在了身后的落地窗上。
伴随着咔擦一声脆响,咖啡杯瞬间四分五裂。
周文昊怒发冲冠,脸颊扭曲的大声咆哮:“齐宽这个混蛋!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种事来,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督察厅!简直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乔雪回身,冲着听到声响走入办公室的小警司挥了挥手,示意她暂时不要进来。
稳了稳心神,乔雪红唇轻启:“齐宽已经被逼上了绝境,难免会破釜沉舟。他这样做虽然冒险,但却彻彻底底切断了我们目前的调查线索。”
周文昊伸手捂住了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恶狠狠的咬了咬牙:“现在只能等李青那一面的消息了,只要马丽君在他手上,我们就不至于无牌可打。”
乔雪略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李青打个电话?”
周文昊静静的思量了一会儿,而后伸出手来将桌子上的电话机向着乔雪那一侧推了推:“你来打。”
“好。”乔雪微微欠身,将话筒拿起来。对面的周文昊连忙拉开抽屉去翻李青的手机号码,他刚刚抽出本子,一抬头却见得乔雪已经伸出手来,相当娴熟的输入了手机号。
“你连他手机号都记得?”周文昊一脸讶异的盯着乔雪精致白皙的脸颊。
“啊?”乔雪眨了眨大眼睛,满脸疑惑的看向了周文昊,“怎么了?”
周文昊的神色难免有些尴尬,故作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没…没事,你打吧。”
“哦。”乔雪按下了拨打键,随后又抬起玉指,直接按了外放。
电话很快接通,从话机里传来了李青的声音:“你好,我是李青。”
“是我。”
“哦,不过请问,你又是谁?”
乔雪秀眉微微一蹙:“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么?”
“哈哈哈哈,乔警司嘛,跟你开玩笑的,出什么事情了?”
“齐伍德在移交督察厅的途中,死掉了。”乔雪低声说道,“我们怀疑他是吃了某种延缓发作的毒药,中毒死亡。”
“这不是废话么,还用得着怀疑?”李青冷笑了一声,“我特别烦你们警察那一套,什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证据就没有审判权,简直就是开玩笑。明摆着就是齐宽害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嘛。”
乔雪看了看面前脸色阴沉的周文昊,转而问道:“你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