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等在这里,我自己过去。”
“是。”羁押所的两名警员敬了个礼,目送着齐宽消失在廊角。
皮靴敲击地面的脚步声清晰入耳,齐宽穿过两边的羁押室,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已经完全僵掉的面颊。他向上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但又忽而感觉不妥,索性又恢复了展露此刻真实心境的满面阴沉。
2071室。
齐宽忽然停下脚步,歪头紧紧盯着门上的蓝色牌子,脸上显出复杂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迈开步子,满脸警惕的向着前方的2071羁押室走过去。
站在羁押室的门外,齐宽透过门上的铁栏杆向里张望,一身羁押服的齐伍德正侧躺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呼呼大睡。
深吸一口气,齐宽抬起手在半空中微微一停,旋即重重的敲了敲门上的铁栏。
齐伍德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一骨碌身子从床上翻身坐起,看到齐宽就站在门外,走廊的光影交叠下他的一张脸仿若被铁栏割碎。
伸手揉了揉眼睛,齐伍德瞬间喜上眉梢:“哈哈,老弟,你来接我出去了?”
“这破地方,又脏又臭,我是真特么呆够了!”齐伍德嘟嘟嚷嚷着起身,将单人床上的薄被卷了卷扔到墙角,然后大咧咧的走到门口,等待齐宽给他开门。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齐宽却好似木雕石刻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喂,老弟!”齐伍德叫了一声,瞪圆了眼睛,“发什么愣呢?开门啊。”
脸色微微一变,齐宽沉声道:“会有人接你出去,耐心等一等。”
“哎。”齐伍德听闻此话,瞬间垂头丧气,“那我还得在这里呆多久啊?”
“用不了太久,很快。”齐宽淡淡的说道,旋即话锋蓦地一转,“丽君在哪里?”
“哦,马小姐啊。”齐伍德本能的向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的回答,“好像…好像是被李家主劫走了。”
齐宽脸色瞬间一沉:“李青?你确定么?”
“嗯。”齐伍德点了下头,“监控录像上都看着呢,就是那小子把马小姐带走了。我被抓来警局之前,特意吩咐手下人将监控室的录像带抽出来,塞到桌子下面去了。你手下那个副局长啊,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啧啧…”
“知不知道他把丽君抓到哪里去了?”
齐伍德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见到齐宽再度沉默了下来,齐伍德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没什么问题吧?我那娱乐-城一年赚得可不少,要就这么关门,哎呦,那真太可惜了。”
“呵呵,你还想重操旧业?”齐宽隔着铁栏紧紧盯住齐伍德,忽而冷笑了起来,“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姓齐呢!当初跟着姨父的姓,不好么?”
齐伍德脸色蓦地一变,声音也有些不大自然起来:“老弟,你不能这么说,我跟我娘姓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那可是你爹点头答应了的,今天又提起这个来做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么?你们一家人还不是为了攀我齐家的势?就因为你姓齐,整个临港都知道你是齐家人。”齐宽蹙起眉头,“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报纸都写了什么?齐伍德,不单单是你自己,连我都要被你牵连,一起遭殃。”
齐伍德嘴角扯了扯,干笑一声:“老弟,没那么严重啊。咱家是什么势力谁不知道啊?那些媒体敢那么不开眼?”
“你别忘了,他们背后有人撑腰。”齐宽瞪圆了眼睛,“你以为李青是吃饱了撑得才会跑去娱乐-城找麻烦?他是冲我来的,是冲齐家来的。”
“那…那跟李家主谈谈不成么?他要什么咱们给他不就完了。”齐伍德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伸手抓住了铁栏杆,“老弟,你不能不管我啊,咱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些行贿金全都给你了,我分文未沾,娱乐-城的利润你也没少抽成。还有马小姐,你们之间的事情都是我帮你挡着,连你爹都没告诉…”
“齐伍德!”齐宽厉声一喝,“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你当初就答应过我,如果事情败露,绝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老弟啊!”齐伍德狠狠地一跺脚,脸颊抽搐,差一点儿哭了出来,“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去找李家主服个软,他要什么东西,你给他不就完了么!咱们齐家家大业大,有什么是不能舍掉的呢!”
齐宽并指如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死死的盯住齐伍德,眼睛一眨不眨:“他要我的命。”
身子猛地一颤,齐伍德愕然的瞪大的双眼:“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齐宽没有回答,低下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低低的说道:“督察厅厅长周文昊上午发来了调函,二十分钟之后,你将从羁押所移送临港督察厅。”
齐伍德身体再度一晃,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他咻咻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滚滚而下:“老弟,进了督察厅的大门,我就真的没命啊。”
“老弟!救命啊!你得救救我啊!”齐伍德骤然从地上冲起来,抓住门上的铁栏杆拼命摇晃,“我一旦进了督察厅,肯定会没命的!”
刺耳的哀嚎声在走廊中回荡,齐宽向后退了半步,两只手插进口袋,蹙起眉头静静的盯着羁押室内发狂的齐伍德,一言不发。
“老弟,救命啊。”齐伍德攥住铁栏的两只手上青筋暴起,他满眼绝望的盯着齐宽,两行眼泪无声滑下,“你爹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齐宽点了下头。
齐伍德眼底瞬间迸发出了浓浓的希冀光芒:“家主怎么说?他一定有办法的对吧?老弟,你快说啊,我着急!”
齐宽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拔出来,穿过门上的铁栏杆,将一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递了进去:“这是家主的意思。”
“这…这是…什么意思?”齐伍德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齐宽指间的那只小玻璃瓶,其中一枚小指甲大的淡青色药丸正泛着柔和的光泽,好似玛瑙一般剔透。
“把它吃掉。”齐宽冷冷的说道。
“我不要!”齐伍德咆哮一声,抬手将齐宽手里的东西打飞了出去。那只小玻璃瓶横撞在羁押室的水泥墙壁上,无声碎裂。其中的淡青色药丸掉落在地,一路滚到了齐伍德脚下。
齐伍德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地面那枚脏兮兮的药丸,抬脚便要去踩。
“你敢!”齐宽厉喝一声,吓得齐伍德身子一滞,保持着抬起一只脚的姿势,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齐宽喘了口气,脸颊缓缓涌起了一抹青色:“你我都很清楚督察厅是什么地方,与其在周文昊手上受尽折磨,还不如及早了断。你是齐家人,必然不会白死。我会让大哥将你儿子收为义子,他以后就是内族人,没有人胆敢亏待他。”
羁押室内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齐伍德收回脚,隔着铁门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齐宽面前:“老弟,我真的不想死啊!”
“督察厅已经盯上了你,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齐宽紧紧盯住齐伍德低低的说道,“你帮我一次,把我保下来,帮你照顾老婆孩子。用你必死无疑的这条命,换她们一世无忧,还不划算么?齐伍德,你明明已经赚到了呀。”
“你好好考虑一下。”齐宽再度低头盯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的耐心也很有限。”
齐伍德颤抖着双手,将面前那枚淡青色药丸捡起来,抬头看向齐宽,涕泗横流:“老弟,你可要说话算数…”
“当然。”齐宽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你还信不过自家人么。”
“好,好,我保你。”齐伍德抹了把鼻涕,双目通红的咬了咬牙。他将那枚药丸塞进嘴里,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张嘴。”齐宽冷冷的说道。
齐伍德跪在那里,张大了嘴巴,就好像动物园里一只等待投食的野兽。
偏着头眯起眼睛,齐宽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确定齐伍德已经将药丸吃了下去,转身便走。
“老弟!说话算话啊!”后面传来齐伍德的大叫声。
“放心,我会记着的。”齐宽头也不回的答道,大步走出去转过廊角,冲着早已等在这里的两名警员冷冷一瞥,“听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听到!”
“嗯。”齐宽轻轻点了下头,干净利落的一挥手,“把他带出来吧,移交临港督察厅。”
“是。”
那两名警员应了一声,从齐宽身侧绕过去,去将齐伍德带出来。
齐宽转过身看了一眼,仰起头来轻轻舒了一口气,快步离开羁押所。
穿过三重安检,齐宽没有丝毫停留,急匆匆走出了羁押所大门。在他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临港督察厅的车已经拐进了路口,向着齐宽迎面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