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秋与博尔格谈判之前,黑笼草围绕的岛屿内部又是另一番景象:虽不似外围剑拔弩张,但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气氛。
在那间实在称不上是房间的甬道里独享悲伤之后,振作起来的维伊决定去王区与村长一群人商讨木查树的栽培计划。她对于港口正在发生的事件一无所知,尽管知道海盗们在那里,但她也相信黑笼草会使他们忌惮而不敢登岛;何况村长对这件事显得毫不在意,似乎有手段去应对。
虽说如此,但进入王区对于她的一生来说,无论何时都是新鲜的体验。埋在地下的栅栏铁门可以隐约看见守卫的金属头盔,她俯下身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守卫哥哥,我来找村长商量一下木查树的事情,您看我把那些树苗带回来之后村长说栽培的时候会仔细询问我的。”
“啊——”守卫轻蔑地用怪声回应她,接着就打开了门,“进来吧,村长跟我说过,如果你来的话就放你进来,让你直接去他那。”
“我知道了!”
维伊没想到这么顺利,开心的跳了下去。沿着通道前去,她的情绪极为复杂;在第二道铁门前,她看见自己辛苦抢来的十棵树苗正歪七扭八的栽种在泥土上,没有人讨论,没有人来关注,更没有守卫防止旁人破坏。她有些失落地走进正门,平地上的人们立刻就停止了嬉闹——他们怪异的笑容也立刻有了改变:是一种眉头紧锁的、厌恶而愤怒的眼神——就连孩子也是这样看她。
“看,她怎么在这。”人们驻足在原地,毫无忌惮的议论起来。
“这里是王区,人家是王族公主,当然应该在这。”调侃的话语中依然充满了厌恶。
“真不知道村长发什么疯,非得接受伊尔克娜金十年前的提议,把我们找到的新的聚集地称作王区,还说是美好的愿望,真是可笑!这恶心的名字我们居然叫了五年。”
“行了,别说了,”有些带孩子的妇女蒙住婴儿的眼睛,加快脚步离开了她的周围,“就当没看见,省的心烦!”
这短短的几十米路,她如同被意志拉拽着前行在透射心脏的钢索囚笼中,湿润的眼眶已经模糊了视野,但她连手都不敢抬一下,只是始终微笑着,慢慢加快了步伐。一想到也许那些树苗能救自己的家园,她又有些释怀了。
富态老人早已经坐在自己的宅院里等着她的到来。
“来了。”他见到维伊的第一句话就是冰冷的问责,“你看看你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
“村长,我刚才看见树苗在泥地里,也没人照料……”维伊怯声询问。
“照料个屁!海盗不走,谁有心情去管那些树苗。”
“可那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树苗,如果不精心照料的话我们就没法进行栽培实验了。”
“你去问问!问问罗比克他们愿意在这种时候去管那树苗吗!”
“那吉尔斯叔叔呢?他不在吗?”
“吉尔斯还没回来呢!他去南岸采集什么土壤去了大半个月,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没准吸太多毒雾死了——你可是知道这毒雾是哪来的!因为谁!他就算死了也是你害死的!”
维伊伸手抹去眼眶中的泪水,仍然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会把海盗赶走的。”
“你赶走他们?”村长辛辣地笑着,“你娘伊尔克娜金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哀求说把新的聚集地称为王区,为了永远的根除阶级之分——这是多么单纯的脑子才会想出这么无聊的提议,听听你刚才说的话,简直和你娘就没什么区别,你们不是单纯!是傻!你赶走他们!你拿什么赶走他们!”
“我学过尤因丝的诗篇,我肯定能够赶走他们的!”维伊说。
“吉尔斯拿给你的那本魔法书是吗?里面记载了什么我们都知道!除了能让你逃跑和保命之外,你告诉我那还能做什么!”
他说的确是事实,维伊因此陷入了沉默。但村长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依旧在嘲笑着她的勇气,“就是跑得快些,能够用魔法阵短距离移动,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的能力!除了能让你避过黑笼草去到外面的世界你还能干什么,五年前那个人留给我们不少的解药,现在黑笼草对岛内的人根本没什么用处,你的能力就更是一文不值了。”
“我能够赶走——”维伊的眼眶再次泛起了泪珠。
“哭什么!”村长打断她的话,厉声吼道,“你娘死后,你不是大言不惭的跟我们说过永远不会流泪吗?怎么,现在委屈想哭了,看看这个岛被你父亲折腾成什么模样了!你有什么脸哭?他倒好,一走了之,还有那些背叛者,在环境恶劣到难以更改之前就逃离了。逃离的都是些畜生,而你们家族所有的人更是绿野岛的祸害!没有你们,这个岛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赶紧滚吧,我叫你来就是让你把那些树苗拿上,我们商量过了,这树苗不要也罢,反正你自己招的祸事自己去处理,我们也懒得进行什么栽培实验。只要把那些海盗赶走你就还能在这个岛上住下,否则的话,就算海盗不杀你,我们也得杀了你!即便海盗掠夺我们——我们也要第一个把你交出去!”
维伊扑簌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流淌,这个女孩即便现在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委屈,盘踞在她内心深处的竟是无尽的忏悔。
“我知道了,”她转身往门外走去,突然又回过身对着村长深鞠一躬,“谢谢您能让我的朋友安全出岛,他们给您添麻烦了。”
“安全出岛?”村长感到莫名其妙,从而厌恶地望着她,“我可没答应什么安全出岛,你的那两个朋友现在一个在监狱里关着,另一个被我派去找海盗谈判了,你最好祈祷他能成功赶走海盗,否则有你好受的!”
甘愿忍受一切的维伊在听到这句话后猛地回过头来,她是一副多么难以置信的模样而睁圆了双眸。村长看到她尽是泪痕的瞳孔中似乎映射出了愤怒的情绪,这是数十年都未曾见过的——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
紧接着,她的脚下绽放出一个圆形的魔法阵,倏忽间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