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呵呵笑着:“大沙漠就跟罗布泊一样,谁也说不清它有多大面积,只是过了大沙漠,还要经过荒漠戈壁、以及荒土高原的一部分,才能到达大食国,大食国面积辽阔,由东到西也得走上一年,有些商队目的地是大食国以西的国家,需要时间更长,这样算起来,一来一回,三年五载是最正常不过了。“
韩方吐吐舌头:”这么说来,这丝绸之路的商道,人的一辈子也只能走它几回罢。“
老王点头:”这是当然,能走过一回,已经算作经验丰富的老手,对万里迢迢的旅途,那里凶险那里坦途,至少有点记忆,可以趋吉避凶,躲开许多风险。下次再去出行,便可以当导者了,商队出高价聘请,能第二次活着回来,便可以享受一生,安渡晚年了。“
韩方问:”王叔,依你这么说,难道这丝绸之路的商旅,走上两回,能活着回来的人也不多罗。
老王收起笑容,望着大沙漠方向,眼睛深处也有惧怕,他指着商队前进的方向,说道:“大沙漠面积宽广,以善鄯王国的强大实力,也只能覆盖大沙漠的一小部分,等两个月之后,狼骑军队护送商队到达白龙堆附近,便要折返,再向前进,就全凭商队自身实力和运气了。辽阔沙漠当中,既有强大的妖兽出没,也有各种各样奇异的天气,再加上往返异国他乡做生意,你别看这支商队千余骑骆驼,声势浩大,能顺利走完旅程,回到故乡,十剩其一,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韩方大吃一惊:“十剩其一?王叔,既然商途如此漫长凶险,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商队前往?”
老王打个呵呵,说道:“怕死那做得了生意,大食国那边盛产珠宝,还有其它珍稀的物品,而大汉国的丝绸和陶瓷,在大食国那边也被视为宝物,被大食人争相哄抢,无论途中死多少人,丢失多少货物,只要有一匹骆驼到达大食国,便能回本甚至有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便是驱使商队不畏死,走进大沙漠的原因。”
韩方望着慢慢走向沙漠深处的骆驼商队,有点沉默了。
老王话多,是个爽谈之人,负责甸提药铺在楼兰与小石城之间的运输线路多年。
由他嘴里,韩方得知善鄯王国以楼兰为中心,向外有内外两圈城市做为要塞,同时分别驻守着狼骑军队,一来护卫楼兰,二来也是替商队护航,镇压妖兽的侵袭。
小石城是离楼兰最近的内圈城市,也是进入大沙漠前的重要关口,因此驻守着狼骑一个兵团。
内圈城市除了小石城外,还有2座城市,外圈城市则有六座,其中几座是深入大沙漠之中,有一座城市,甚至已经靠近妖域边界。
甸提药铺在小石城设有分铺,主要也是保证狼骑兵团军队的供应。
随车队一起前往小石城的人,除了韩方之外,还有另外三名新人药徒,年纪比韩方略大。
闲聊之下,三人中,白净脸皮的叫做穆拉力,皮肤略黑的叫彭铁牛,两人都是家里花钱买通关系,才进入甸提药铺做学徒的。
想到可以学到一门手艺,以后成为甸提药铺的医师药师,生活无忧又受人尊重,前途一片光明。两人都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倒豆子般你一句我一句跟韩方说个不停。
另一人身材瘦弱,沉默不语,穆拉力等人问了多次,只淡淡地说了他的名字叫做莫飞雨,便转头向外再不出声。
穆拉力等见他脾气古怪,便也不招惹。
在岔口与商队分开后,一路无事,入夜时分,到达小石城的甸提药铺。
小石城是要塞之城,与楼兰繁华气氛不一样,建筑多以坚固白石制成,街道城墙也是一样,平时可以民用,战时又可以用作坚固工事守护。所以整座城市,看起来就象一座白色之城。
小石城附近盛产黑油,黑油易于燃烧,于是因地制宜,夜晚也燃起许多黑油火把,把城市照得通明。
街道之上,不时可以看到腰配弯刀的狼骑士兵,三三两两走过。
车队通过城门关的巡查,一路驶到小石城药铺,这里的分铺与楼兰比较,规模较小,但也有十余间石屋,分为药房、仓库、大堂、医馆诸多房间,药铺隔壁,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药园,就地种植各类药草。
韩方听老王透露:小石城药铺连管事弟子,也有三十余人,掌柜姓徐,已经在小石城执掌药铺六年。
车队陆继驶入药铺大院,十几辆马车把大院挤得紧密,已经有药铺伙计在旁等候多时。。
一名身着青布长衫,高瘦身材的人,脸色阴沉,站在一旁袖手指挥伙计卸货。把药材搬进仓库当中。
老王下车,带着四名药徒,朝青衫人打个哈哈:“刘管事,又见面了。”
刘管事沉着脸,说道:“老王,今次货物来迟了,狼骑军队刚才来药铺提药,空手而回,我被军官训了一顿,连徐掌柜脸色也不自然。以后这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
老王呵呵一笑,解释一番:”刘管事,甸提药师知道小石城分铺缺人,这次运货,除了药材外,还按药师吩咐,给你们带来四名新药徒帮忙,因为等人,所以来迟,以后不会再发生,您多多包涵呀。“
一边掏出楼兰鼻烟,打着火递给刘管事。
刘管事听说是药师安排,而且老王也是老相识了,于是脸色缓和了点,接过鼻烟,抽了几口,剩余放进怀中。
望了韩方几人一眼,点点头,说:”小石城分铺这几月也确实缺少伙计帮忙,你们来得也正好。随我来见见徐掌柜罢。”
带着韩方四人,穿过药铺大堂。
韩方见小石城药铺的客人,相对楼兰少了许多,没有那种熙熙攘攘的气氛,但是也多了几个身着狼骑装饰的军官。
后堂药房,同样是一排排两人高的药架,五六个伙计正在忙碌当中。见到刘管事,齐齐打招呼。
似乎刘管事平素也没有好脸色,不痛不痒地回应一声,继续前走。
穿过天井,后堂一间大房里面,韩立等人见到一名圆润稍肥胖的中年人,正在边抽鼻烟,边看帐簿。
刘管事吩咐韩方四人进来,站在一边,朝着中年人恭敬打个招呼,说道:
“徐掌柜,新来的伙计带过来了。”
徐掌柜停下手中活计,站起身来,行到韩方四人面前,他是属于和蔼可亲那种类型,笑呵呵介绍了小石城药铺,又拍肩膀夸奖各人一番,说得穆拉力和彭铁牛心潮澎湃。
等看到韩方时,也是勉励,说话并不特别提点,只是目光多注视几眼,把韩方视作一般学徒。
徐掌柜显然老成稳重,处理滴水不漏。
勉励完毕,吩咐刘管事带着韩方等人择房间安顿休息。
徐掌柜等到韩方走后,静坐椅子,也不再看帐簿,抽着鼻烟,静想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听到敲门声音,接着车队领队老王推门进来。
老王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徐掌柜。
徐掌柜接过信,见信上封着火漆,显然是封密信。
撕开信看完其中内容,沉吟半响,把信仍到旁边火盘烧掉。
老王笑嘻嘻地说道:“这事情,是临行前夕,大房奶奶亲自交待,要我务必把信送到徐掌柜手中。并要亲耳听到,徐掌柜您的表态。”
徐掌柜为难说:“老王,跟你十几年交情,如今打开天窗说亮话,前几天药师府大少爷受伤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你是大房奶奶的人,替她办事正常。但我是一个分铺掌柜,做事不能偏帮,也不能做绝,否则留下以公压私的名声。何况俗语有话:虎毒不食子,那人虽然并非药师老爷亲生,但是他们母子两人,深得药师老爷袒护,我若是依照信行事,必然惹怒药师和茹娘,到时这掌柜也不用再当了。老王,这封信,可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呀。”
老王闻言,笑容一敛,也和徐掌柜一起,抽起鼻烟,不多时,烟雾弥漫整个房间。
老王缓缓说道:“老徐,你也说那人并非药师亲生,要知外姓儿子,无权继承家业,这是习俗也是规矩,等到药师老爷百年之后,药铺仍属大少爷所有。大房奶奶既然把这事交给你做,便是信得过你,对你来说也是机会。倘若拒绝,老徐,过了这山便没有下座了,而且得罪了大少奶奶,这里面的关系,你得想清楚。我再透露一点,当晚,大房奶奶亲手把信上火漆交到我手上时候,五房的奶奶们都全在一个房间里看着。”
徐掌柜目光游离不定,显然内心犹豫不决,老王不着急,抽着鼻烟慢慢等他想清楚。
过了一顿饭功夫,徐掌柜终于出声:
“你所言有理,但是这事情涉及药师老爷和茹娘,还得仔细筹划。”
老王吐了口烟:“还有一年时间,你慢慢筹划便是。是了,大房奶奶还托我转言于你,此事若成,大房奶奶在小石头城分铺的干股分红,可以全数转给徐掌柜你。”
徐掌柜脸颊肌肉跳动,大房奶奶给出的筹码,让他砰然心动。
终于,徐掌柜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轻举妄动,但老王你可以回复大房奶奶,就说徐某已知其心意,静待消息便是。”
老王见徐掌柜答应,满意一笑,又聊了些其它闲事,便笑嘻嘻走了出去。
韩方这时还在药铺宿舍忙碌安顿。
浑不知道,自己还没住下来,已经被人开始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