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是迷糊的,阳光很差。几只逃避过了严寒的麻雀,叽叽喳喳的盘旋在窗前,是对我的嘲笑,是在诉说着它们自己的身世和经历,还是在告诉我,这一条路走下去,恐怕连影子都不会陪伴着我的。
过了一会儿,还下起雨来。阴雨绵绵,让我的心底也阴沉沉的,诸多的茫然若失,使得我的心里荡漾起一层一层的不舒服。
石磨并没有对我要走的消息守口如瓶,而是告诉了左邻右舍的几个哥们儿,随后几乎全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包括老马知道了,翠花也可能知道了。
虽说都知道了,曾经在村里风光一时的我要离开了,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进家门为我送行。只是左邻右舍里的几个哥们儿,一大早赶了过来,说是要帮我搬运东西,为我送行。
真是可笑,现在的我,除了身上这一身不遮体的烂皮,也没有什么东西了,真的是无需他们出力气搬运的东西的。
石磨和几个邻居家哥们儿围着我的三轮车,嘻嘻哈哈地、连蹬带踹的弄着了我的车。在一副铁拐的辅助下,我带着家里的一只小狗挪到了车子边,我坐到了车上,点点也乖巧地跳上了车。
我强忍着内心离别时的痛心和即将要奔腾不息的泪水,挤出了几丝的笑容对他们说道:
“我要滚了,再见了,哥们儿。”
石磨假惺惺地抓过我的一只手,用力的握了握,对我说:“哥们儿,千万不要滚得太远了,等着在外面混好了,一定要滚混来告诉我们啊!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因为我们离不开你的。”
我强迫自己洒脱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一定会混好的。那时候,我一定第一个想到你们,回家来和你们一起滚!”
“经理老弟,一定要记着回来看看我们的。”老马眼里含着泪说。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瞬间塞进了一台鼓风机,脑袋一下子涨大了。我勉强地笑着,对老马说。“我会的,会回来的,回来请你们喝酒。我真心希望你和翠花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有一个圆满最好。”
老马连连地点着头,一双狐狸眼睛里好像有了一些什么东西。
“只要你对翠花好,我就放心了。”
说完,我感觉到,积压在内心深处的一潭情感即将要爆发了,我连忙极力地向下压了压,颤抖着手,启动车子,离开了这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家,车子刚刚离开大门,我的眼泪咆哮着奔涌了出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此时的我很狼狈,心灵比身体,更加的狼狈。
我的车子冲到村口的时候,我猛然间发现翠花正站在村口的一棵树下等着我。她见到我过来了,她起身来到路中间。没办法,我摁下刹车,将车逼慢,停下来。我扭回头去,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回过头来,还不等我说话,她瞪着小鹿般的大眼睛看着我,先开口说话了。
“子煜,你想去哪里?”
我心中一焦,心底深处泛起暗伤的涟漪。我也能贴切地感觉出,她的心情和我一样的纷扰。我说:“我出去转转,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等着你。”
翠花回答得沉稳,颤抖的尾音却泄露出来她的了一丝不安的情绪。紧随着,她那张瘦弱黝黑的脸上很是自然地泛起了一片的红晕,眼睛里面也好似蒙了一层薄纱,感觉飘忽忽的,两只不太白皙、有点粗糙的手十根指头交错在一起,不知所措地揉搓着。
等我?真会开玩笑?我的心似被纤细的银针扎了一下,微麻的痛意蔓延开来……
我僵硬的笑了一下,问她。“等我做什么?”
翠花的眼睛突然间澄澈的眸子盛了一汪清水,雾霭沉沉。“昨晚上,他又喝酒了,还是喝多了,他打我,还——”翠花停顿了一下,还低着头对我说,他那方面的能力特别强,每次喝完酒就需要她的身体,从天擦黑折磨到天亮,要得她都受不了了。见过生猛的,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就冲这一点,她也想迅速地离开他了。
听着翠花的低哑无力的陈诉,一时间,我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评价。我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我的心却是狠狠地痛了一下。“我是一个残疾人,我帮不了你,你和我说这些是没有用处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能对她这样说话呢。平日里,翠花对我可是不薄的,她对我的好,那真是比亲姐姐还要好上几倍的,可以说,她就是我一个不和我同床共枕的老婆。她有困难,我应该尽力去帮助她的。否则,我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坏了心肝的人。
翠花咬了咬嘴唇,看着我说,她并没有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把你的房子卖了,你想出去找一个地方,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去。我也想跟你去,跟你走,行吗?”
“你知道我去哪里?你就要跟我走。”我真相告诉她,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这次走,就是去死。我要是去死,你还愿意跟着我走吗?
翠花并不明亮、也不似秋水般的眼眸闪动了一下,有点忧愁,又似欣喜。她说:“子煜,无论你到哪里,我都想跟在你的身边。哪怕你是去死,我也想跟着你去。只有我跟在你的身边,你才不会有太多的磨难,我才放心你。不然,我是放不下心来的。”
我的心又一次的被她给震撼了,震撼的我几乎不想死掉了。
此时,按说,我应该高兴起来了,有女人来找我,愿意和我一起闯天涯了,愿意陪着我一起去死。可是,我没有高兴起来,却是惊愕得僵直了身子,木讷地看她,锁定了她那一双幽深痛楚的双眸,我们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痛。
“你跟我走,会吃苦头的,我是一个残疾人,挣不来钱的。”
也许,我又说了一句错话。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说话不走脑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