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多年前,五台山南麓。
一个黑衣人站在一片空荡荡的洼地前。洼地附近,是一片密林。
一条硕大的白狼被紧紧捆着,躺在黑衣人脚下。
银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被黑衣人握在掌心。他弯下腰,手起刀落,白狼痛得一声长嚎,一条腿被割了个口子,血如泉涌。
黑衣人凑到伤口处喝了几口,又把鲜红的狼血抹在眼皮上,一双眸子徒然变成全黑,一点眼白都没有,异常可怖。
他再次往洼地看去。
原本空荡荡的洼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山谷。山谷被一层淡弱烟雾、似霓似虹般的五彩雾气笼罩着。山谷间流过一条小河,河边不远,是一座灰色的房子。
冷笑了一声,黑衣人冲空中打了两声呼哨。
“呱——”一只乌鸦应了呼哨声飞来,停在黑衣人横起的胳膊上。
“交给尸杞。”黑衣人说着,将一个银色小环套在乌鸦腿上。
乌鸦拍拍翅膀,飞向了天空。
黑衣人挟着白狼,腾跃而起,飞入笼罩着五彩烟雾的山谷,停落在灰房子前。
山谷里空无一人。灰色房子安静地矗立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散发着冷冷的光泽。
黑衣人走进房子。
房子内陈设简单,整洁异常,没有一丝一毫有人居住的烟火气息,就连靠墙放着的一张宁式床上都没有铺设被褥。
黑衣人细细搜寻自己要找的东西。忽然,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从宁式床下传了出来,似乎是蝉鸣,却比蝉鸣刺耳的多。
“啪”的一声,宁式床的床板忽然地弹了开来,刺耳的吱吱声响了一会儿,渐渐停了。
黑衣人小心地走过去,只见打开的床板下,居然有一级一级的石阶,不知通向何处。
他扛起白狼,小心地向下走去。
石阶之下,是一个地道,地道两旁的墙壁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在微光下依稀可见。黑衣人无心细看,只望按石阶而行能有所获。
不知走了多深,光亮几乎消失的时候,出现了一扇朱红色的雕花大门。
黑衣人身形微侧,伸手推向大门。“吱——”的一声,门开了。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打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侧身蹭进门去,刚要往里走,突然,一个血红血红的东西窜了过来。他身子一躲,手一挥,将火折子冲那血红的东西劈了过去。
火折子瞬间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黑衣人重新打着一个火折子,亮光一闪,那个血红的东西竟然就站在他面前,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电光火石间,他狠狠一脚飞出,“咔”的一声,那东西的头颅被一脚踢飞,撞在了洞壁上,身子软塌塌地趴下不动了。
黑衣人走上前,用脚扒拉了一下。那东西居然是个人!那人全身上下不知被什么割得血了呼啦的,连胳膊都割没了。他的头骨碌骨碌地滚在地上,头皮和面皮被剥了,两只圆鼓鼓的眼球还在死死瞪着黑衣人,似乎有话要说。
黑衣人定定神,迈过血人的身体,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打量着这里。
这是个很大的山洞,完全看不到顶。洞壁上挂着什么东西,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黑衣人举着火折子向洞壁仔细看去,只见那点点亮光竟然是珍珠玛瑙和金银玉器,挂了有一丈多高,即便是在火折子的微光下,也熠熠生辉。
“难道,这里只是凤栖谷的藏宝洞?”黑衣人有些失望,举着火折子继续仔细查看。
猛然间,一道银光袭来,裹挟了黑衣人肩头的白狼而去。黑衣人立刻朝银光掷去数枚匕首,“当当当当”的几声,匕首击在了洞壁上。
那道银光一闪,化作一个身形瘦高、风姿清雅的白衣女子,停在了洞壁前,浑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将洞内照的宛如白昼。
黑衣人眼前一亮,这白衣女子虽说不上艳丽,却端雅清秀,动人心魄。
“你,为青凤而来?”女子问道。
“正是。”黑衣人回答。
“那好。你要么回,要么死。”女子微微一笑,说道。
黑衣人几乎为那笑容着了迷,急忙收敛心神,冷笑一声,将手中一道银符掷了过去。
女子侧身闪过,笑道:“你也是黑鬼幽厉的人?”
黑衣人有些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是。”白衣女子伸出皓腕,玉手一指旁边地上的血人,说。
“那他可真没用!”黑衣人说完,手中四五道银符冲白衣女子掷去,其中一道银符击中了白衣女子,“哧”的一声,将她的白衣烧了一个洞。
白衣女子依旧微笑说:“你根骨不错,人品也好。只是上了鬼觉崖,这便不好。不过,你不日将脱离鬼觉崖。”
“我怎会脱离鬼觉崖?”黑衣人手中两枚银符在手,喝问道。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兀自说:“今日我凤栖谷在劫难逃,所幸千年重任有人承继。若你能念及今日我救你之恩,待你脱离鬼觉崖之后,就回来这里,将洞顶的金色蝉蜕打开。”
“你何时曾救过我?!”黑衣人喝问。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玉手轻轻一挥,一个金色的东西从洞顶垂了下来,竟是一个巨型蝉蜕。蝉蜕落在地上,从后背的缝隙处慢慢打开,一道金光散了出来。
“天累,进去吧。”白衣女子把捆绑白狼的绳子解开,对它说。
白狼乖乖地爬进了蝉蜕,安卧在了里面。金色蝉蜕又慢慢合上,升上洞顶,消失在黑暗中。
“你快说,今日你何时曾救过我?”黑衣人又问道。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一阵山崩地裂般的震颤。
霎时间,白衣女子抱起黑衣人迅速飞上洞顶,藏身在一块窄小的石崖上。黑衣人这才看清,洞顶有大约五、六丈那么高。在接近洞顶的洞壁上,有很多小山洞,刚才那个金色蝉蜕就藏在其中一个小山洞里。若不知情,真不易找到。
“轰”又是一声巨响,山洞中落石纷纷,一侧洞壁破了一个大洞,可那些金银财宝却都稳稳地挂着。
不一会儿,破洞口传来男人们的喧哗声,一群土匪模样的人涌了进来。他们手拿着火把,一进来就照见了洞壁上密密麻麻的金银财宝,立马欢呼着不要命地往上爬。一时间,洞里打骂声、哄抢声,乱作一团。手快的,已经摘下了好几件宝贝,塞在了怀里。
突然,一只只金色的巨蝉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每只都有土狗那么大。它们吱吱高叫,挥舞着两只钩状前爪,冲那些人削割过去。那吱吱声,和黑衣人最开始听到的吱吱声一模一样。
洞里那些人被割的血如泉涌,脸皮和头皮都被削了下来,有的连胳膊也被割下来了,成了一个个的血人,大声惨叫,满地打滚。
巨蝉越来越多。黑衣人发现那些巨蝉居然是从被摘下来的财宝里爬出来的。一开始还小,后来突然变大,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山洞。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洞外的人不知情,不断有人涌进来。巨蝉发狂了似的冲那些新来的人扑去,洞内的血人越来越多。
不知道是谁带头开了第一枪,接着枪声乒乒乓乓的乱响了起来。
突然两颗流弹向洞顶飞来,白衣女子一闪身将黑衣人挡住,自己却被两颗流弹击中了后背。
“你!”黑衣人看着白衣女子那清雅美好的面孔,竟说不出话来。
“这种暗器速度太快,我修为不够,只能以命相救。”白衣女子淡淡一笑,说,“你不必挂怀,我命该如此。日后不要忘了回来,打开洞顶的金色蝉蜕,放白狼出来。记住,他叫侠天累。”
“侠天累?”黑衣人嘴里念着这个名字。
白衣女子点头微笑了一下,身上的银光渐渐消失,身体也慢慢变得透明,最后,竟消失不见了。
黑衣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又抬头看了看放着金色蝉蜕的山洞,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突然一阵机关枪的扫射,洞里的人和巨蝉被打死了很多。
一个络腮胡子的人拿着机关枪,站在洞口,冲几只巨蝉又是一阵扫射,喊道:“都他娘的不许进来!不许动那些财宝!不然还不如他娘的直接死了痛快!”
喊完,他对着谁命令道:“你!去看看这个红门外是什么!”
一个脸色被吓得煞白的小瘦子进了洞,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朱红色大门,蹭进地道。不一会儿,回来报告说:“外面是一片树林,什么都没有。”
拿着机关枪的络腮胡子说:“撤退!再放两包炸药,炸了这个山洞!真他娘邪性!”说完,走了出去。
不多时,又是“轰”“轰”两声巨响,碎石纷纷落了下来,堆积了半丈多高,将那些血人和巨蝉压在了下面。所幸黑衣人站得高,那块石崖又比较坚固,才安然无恙。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周确无异动后,黑衣人纵身跃下。朱红色大门被一些碎石堵住了,黑衣人将碎石清理干净,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夕阳的光映进了地道,壁上繁复图案清晰可见。上了石阶,黑衣人惊讶地发现,正如刚才那小瘦子所说,外面竟然是一片密林,凄冷的山风吹过,密林沙沙作响。宁式床、灰房子、还有那淡弱烟雾的五彩虹霓都不见了。
黑衣人呆立半响,回身又看了一眼密道中的朱红大门,嘴里默念了一句:“侠天累。”轻身腾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