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早膳的时候,高家人俱在。杜若锦神色平静的吃着饭,偶尔看向高美景时,她有些紧张,不敢与杜若锦对视。而大夫人却是一脸的自得,神色倨傲的看着杜若锦。
杜若锦吃完饭,冲高美景会意得眨眨眼睛,就辞了出来了。根据约定,她今儿个要去庆春楼送信。
还未到午间时分,高家又陷入了热闹的狂潮当中,去庆春楼与男人厮混的二少奶奶被张妈套着麻袋装着拖回来了。
张妈眉飞色舞得说着当时的情景:“大夫人让奴婢在庆春楼等着二少奶奶的出现,奴婢怕二少奶奶认出自己,就站得远了些。二少奶奶为了行事方便,换了一身男装,可是奴婢照样一眼可以认出,那就是二少奶奶的模样。”
大夫人神态得意,看着众人时仿佛算是给大家了一个交代,却假惺惺得呵斥张妈:“不就是让你去抓奸的吗?捡重点的说。”
张妈点头应是,接着说道:“奴婢远远地看着二少奶奶进了庆春楼,和掌柜的有说有笑的,又见那掌柜的将她迎进了内室,奴婢怕里面再有暗门,进去迟了就找不到人了,奴婢就带人冲进去,将掌柜的打了几个耳光,又将二少奶奶用麻袋套了起来,奴婢是想,二少奶奶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不守妇道之事,让外人看见还不丢尽了高家的脸面?”
大夫人连忙点头,赞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墨言,你怎么说?你的媳妇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你想要怎么处置她?”
坐在一旁的高墨言眼底深邃,一脸的平静与淡定,让人看不出端倪来,听见大夫人的问话,只是不咸不淡说:“你们看着办吧。”
阮真幸灾乐祸得在一旁假笑:“真没想到,二少奶奶是那样的人,照我说,留在府里也是一害,不如一纸休书了事。”
高墨言没有理会众人,站起身来走出门去,连大夫人在身后唤他也充耳不闻。
大少奶奶柳氏,指着那麻袋说道:“娘,弟妹做出这样的事来,传出去咱们高家的脸面往哪放?就算是休了,事情也难免不会泄露出去。”
大夫人轻轻“哦”了一声,问道:“静容,那你的意思呢?要如何处置她?”
柳氏一怔,没有想到大夫人又将球踢了回来,讪讪笑道:“兹事体大,自然是娘说了错。”
大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你的意思要将她处死,然后再对外声称她抱病身亡?既然有这心思,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柳氏咬着牙不再吭声,心里却恨极了大夫人的话。
高纸渲一直冷眼旁观,看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才说道:“你们会不会冤枉了二嫂?她一向深居简出,怎么可能会跟外面的人有瓜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要让人处死?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二嫂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柳氏不屑得说道:“三弟,大嫂知道,你平时就维护你二嫂,只是这事不是谁维护不维护就能算了的事,它关系着我们高家的体面,你总不希望我们高家任何一个人在外面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来吧?”
高纸渲冷笑:“大嫂,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清楚,她现在能讲话了,难道就成了你们的眼中钉了吗?”
二夫人低喝高纸渲,忙使眼色叫他不要再说了。
大夫人不慌不忙的说道:“静容的意思虽然有些过于狠毒,可是为了高家的脸面着想,也不得不如此了。我也怕此事处理得难以服众,这样吧,谁同意处死她杜沉香,就说一声。”
可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大夫人也不恼,问道:“二夫人,你的意思呢?同意不同意处死她?”
二夫人没有想到首先问到的竟是自己,再三思略,狠狠心吐出几个字来:“同意。”
“静容,主意是你出的,想必你一定是同意的了,对吗?”
柳氏狠狠绞着一方帕子,心道,明明这主意就是出自你之口,还偏偏往我身上扯,不亏为姜还是老的辣。
“纸渲,你呢?”
高纸渲脱口而出:“我不同意。”
大夫人仿佛是料定了高纸渲的回答,说道:“纸渲,你不同意,我也是谅解的。因为她的生死,毕竟与你有着利害关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锦亲王让她亲自指定人选,老太爷偏心,一心要你去当这个差事。她如果死了,你就没有这个福分了。”
高纸渲朗声一笑:“大夫人真是高明,连这一层都想到了,纸渲佩服,佩服。”
大夫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势,冷哼一声:“可惜了,令你失望了,为了高家着想,你只能牺牲个人前程了。”
二夫人也恍然大悟般,紧忙改了口:“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处死她。”
大夫人阴沉着脸,讥笑道:“现在想起她关系着儿子的前程了?晚了,她今天非死不可,否则让我儿子戴着这个绿帽子,我这做娘的于心何忍?”
大夫人说完,又突然朝着末座上的高美景问道:“美景,你同意不同意处死她?”
高美景在房间里一直未说话,脸色漆白,手脚不停颤抖着,似是在强忍莫名的痛哭,听见大夫人的问话,她支支吾吾半天,再也洒脱不起来。
大夫人脸色不虞,逼问道:“美景虽然不是我亲生,可是我也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你亲娘没有这个魄力,自然要由我这做大娘的提醒你。你还是待字闺阁,高家出了这样的事,还有哪家好人家肯上门提亲?”
二夫人仿佛又被说动了一般,嘴里为难的“啧啧”作响,一方面担心儿子的前程,一方面又忧虑女儿的婚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听几声深“咳”,高老太爷在徐姨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说道:“老二家的,说什么也不能处死。”
大夫人狠狠心咬咬牙,说道::“爹,儿媳这事可不能依你。她犯了七出一条,不能休就要死,儿媳知道您顾虑着纸渲的前程,难道您就不顾惜其他人的脸面吗?”
高老太爷被大夫人呛了一下,气不过又大力“咳”了起来,好容易缓过劲来,说道:“我说不能就不能,这高家谁都可以死,就她不能,无论什么事,你们也要把她给保全下来。”
高老太爷的一席话,众人听得惊诧不已。虽然大家看得出,高老太爷对先前那个聋哑孙媳妇态度不明朗,可是从未想过,护她周全之心竟是这般坚决。
高纸渲上前扶着高老太爷坐下,一边说道:“爷爷,别管什么事,先把二嫂放出来再说吧。现在只是张妈的一面之辞,也不尽可相信。”
高老太爷一挥手,高纸渲就三步两步上前去解麻袋,旁边的徐姨娘脸色微变,似嗔似怒,将目光落在高纸渲身上。
高纸渲从麻袋里扶出一个人来,那人嘴里堵着帕子,吱吱唔唔不能言语,男装扮相,看身材上像是女人无异。高纸渲将帕子从那人嘴里抽出来,结果才发现,麻袋里的人根本不是杜若锦,站在高纸渲面前的赫然就是头发散乱的绿意。
大夫人惊得起身,冲着张妈吼叫:“张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妈慌慌张张,一下子瘫在地上,说道:“大夫人,奴婢听您的话,在庆春楼候着,谁知道去的是绿意,不是二少奶奶呢?绿意的身材跟二少奶奶相差无几……”
“闭嘴,你还有脸再说,蠢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大夫人气怒之下,吼道,”那二少奶奶哪里去了?来人,快去给我找。”
就在大夫人气急败坏得吆喝,要找杜若锦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低笑,婀娜娉婷得走进来的女子正是杜若锦。
她今天的妆容格外精致,粉紫裙衫外罩水云色轻纱,夺人耳目,耳边碧玉坠摇曳生情。神色自若,眉眼含笑,说道:“哟,大家都在呢,我听府里人说,高家出了大事,也过来瞧一瞧。”
看见她进来,大家都是惊诧不已,唯独高纸渲依旧如常,深深望了她一眼,反而离去了。高美景坐在末座,不敢抬头看杜若锦,眼角垂泪,身子已经歪在了椅背上,似是支撑不住一般。
大夫人狠狠瞪了张妈一眼,又冲杜若锦喝道:“说,绿意为什么会出现在庆春楼?”
杜若锦大刺刺坐在椅子上,笑道:“我前几日听二妹说,庆春楼的茶是锦州城一绝,你也知道,我那墨言堂样样都缺,即便送来的也是别人挑剩下最差劲的,所以我就打发绿意去庆春楼买些新茶回来。”
大夫人朝高美景看了一眼,高美景慌忙欲解释,被大夫人用眼神喝止。
“既然如此,绿意为什么要作男装打扮?你们难道没有什么图谋?绿意是不是去庆春楼给你送书信的?”大夫人一股脑将话问出来。
杜若锦笑了:“娘,您真是会开玩笑。说道书信,我确实写了一封,不过那也不能算是书信,只是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我对茶的要求和数量。至于为什么让绿意做男装打扮,那是因为绿意年纪也不小了,出落得也可人,我怕她一个姑娘家出门有个闪失。”
杜若锦说完,又走近绿意身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点头示意安慰下,冲张妈说道:“张妈……”
张妈身子一缩,往后退了两步。
杜若锦不屑得冷哼一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打你。我这个人嘛,是很识趣的,打狗也好看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