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锦恍然大悟,楚惜刀定是以为高笔锋会有暗中给官兵报信,可是杜若锦还是有些不信,如果激怒了楚惜刀,高笔锋难道不怕楚惜刀将作为人质的自己给灭口吗?
虽然似信非信,杜若锦还是跟着楚惜刀出了酒楼,转过街道口的时候,发现,果然有大批官兵将酒楼团团包围,有些官兵持刀进去搜人了。
杜若锦暗恨,高笔锋果然不是善类,他先是暗中吞噬高家产业,后将自己生死置于不顾。
楚惜刀带着杜若锦回到宅院的时候,顺便从路边买了些糕点,不过杜若锦没了食欲,懒懒得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做了这点事,你就觉得心里受不了?那么你说,当我知道庆春楼被包围,从小看我长大的刘爷被迫当场自尽,我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楚惜刀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是刚才出酒楼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
杜若锦明白楚惜刀所说,是锦亲王下令查封庆春楼之事,她小心翼翼得试探问道:“我听说,那个,你是五毒教的头,你们专门挖少女的心肝……”
楚惜刀的脸勃然变色,瞬间显得狰狞而暴戾起来,喝道:“闭嘴。”
杜若锦立即噤了声,吓得往椅子上蜷缩了下身体,老天,为什么高美景要喜欢上这个恶魔似的人物?为什么自己非要出头救下他?
片刻间,楚惜刀的脸色缓和下来,有些抱歉得望着杜若锦,说道:“其实,那不是我指使人去做的,是手下的人,急于为五毒教扬名,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他们以为只要有人怕五毒教,便是为五毒教扬名立万了。那些人,我已经按帮规处决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其实,五毒教这个名字,即便不用这种方式,也够令人胆战心惊了。”
“所为五毒,也不是你想的那般意思……”楚惜刀说到这里,突然噤了声,手马上按住剑柄,一脸的戒备之色。
杜若锦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心得往外张望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楚兄,既然知道我来了,何必又躲着不肯见呢?”
楚惜刀朗朗一笑,提剑开门,说道:“高兄别来无恙,不知此番驾临所为何事?”
“我为什么来此?难道楚兄心里会不明白吗?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拿一个弱质女流作人质,楚兄,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呀。”高墨言抱剑而立,看到从门里走出来的杜若锦,眼神陡然明亮起来。
杜若锦望着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想转过头去不看,又怕两个人打起来。
“楚兄,难道此刻你还不想放人吗?”
楚惜刀冷哼一声,说道:“就这样将人带走,不是太损我五毒教的名号?”
高墨言浅笑,说道:“那如果拿五毒教的两名护法做交换呢?”
楚惜刀脸色突变:“你抓了他们?”
“楚兄,你知道,我向来不说假话。”高墨言站在那里,身材颀长,身影挺拔,自信满满的说道。
楚惜刀脸上神色从凝重松动了下来,扯过站在身后的杜若锦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今晚,我去你房中拿名册。”
因楚惜刀故作的暧昧之色,还有杜若锦有些润红的脸色,高墨言的脸霎时之间变了颜色,怒意十足得瞪着两人,直到杜若锦跳开一步,离得楚惜刀远了些。
楚惜刀对杜若锦说道:“如此,你便回去吧,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杜若锦斜睨了高墨言一眼,一扭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回去。”
楚惜刀一脸玩味得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高兄,此女子倒是有几分意思,难为你放低身段,丢了面子也不在乎。”
高墨言的脸色青白不定,从牙缝里面艰难挤出几句话来:“让楚兄看笑话了,所谓娇妻难驯就是这个道理。”
高墨言上前几步,走近了杜若锦,俊颜罩上一层阴郁之色,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问道:“你真的不肯跟我回去?”
杜若锦被他的身影罩着,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正要往后退一步,就被高墨言一把揽在臂弯内,紧紧箍制在怀里,说道:“娘子,有些问题,还是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杜若锦紧紧贴在他身上,一旁楚惜刀眼中神色莫测高深,杜若锦羞红了脸,咬着唇不再吭声,高墨言满意得看着杜若锦,只不过一句告辞,就将杜若锦带出了宅院。
杜若锦推开他的束缚,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走在前面,因为衣衫肥大,男装束发又散乱了些,看起来真的是狼狈至极。高墨言在她身后气定神闲走着,并不出声扰她。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杜若锦累得再也走不动了才停下,手撑在膝盖上,没好气得问高墨言:“怎么还没有到高家?还有多远?”
“高家在城东,这里是西郊,你说还有多远?”
杜若锦当即一下子坐在地上,一手指着高墨言:“你,你……”说不出话来。这明显就是整自己嘛。
“你为什么不给我说,高家不在这个方向?”杜若锦质问他。
高墨言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你刚才说不想跟我回家,我以为你想去别的地方呢,所以就没说。”
杜若锦真想喷一口鲜血,晕死算了。
“那么,现在你还想跟我回高家吗?”高墨言略俯低下身子,将手伸给杜若锦,欲扶她起来。
杜若锦心思百转,她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回高家。
杜若锦状似不屑得将手伸到他的掌心里,高墨言小心得将她拉起来,杜若锦抬头望天,说道:“我走不动了。”
高墨言浅浅一笑,说道:“我背你。”
说着便一蹲身,将杜若锦背了起来,杜若锦羞恼,却不肯挣扎,因为高墨言的手托在她的屁股上,一扭动,难免会碰及不雅之处。
走了几步,杜若锦也慢慢将身子放松下来,伏在他的背上,一时感慨万千。杜若锦喟叹一声,心道,高墨言,如果,如果自己穿越而来,知道你与曾经的二少奶奶相濡以沫,那么我也肯做她,全身心投入到你的怀抱里。可惜了,一切都太迟了……
杜若锦明白,高墨言所做的这一切,对自己来说不是伤害,不是打击,更多的是一种自尊的讽刺,她为先前的二少奶奶感到不值。
高墨言背着杜若锦,看似并不吃力,只是步子很缓慢,似是要将这段有限的距离走出无限的时间来。天色渐黑,路上并不多,偶尔有指指点点的,也不过是偷笑小两口感情好而已。
杜若锦肚子咕咕作响,低低说了一声:“我饿……”
高墨言找到附近一家面馆,给她点了一碗面,静静地看着她吃。杜若锦吃不住他的眼神,说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你是不喜欢我这种眼神,还是不喜欢我?”高墨言当即脱口而出问道。
杜若锦一怔,见高墨言转头朝别处望去,借以掩饰尴尬,于是也没有再吭声,继续吃面,只不过那面条却失了刚才的美味,杜若锦用筷子挑着面条,再也不肯大口吞咽。
回去路上,杜若锦坚持自己走路回去,不肯再让高墨言背着,高墨言拉住她的手,还是将她背起来,一只手拖着她的屁股,一只手将杜若锦的两只手挟制在自己的胸口,杜若锦是完完全全伏在了高墨言的背上,连呼出去的气息也撩在了他的耳边。
高墨言渐渐呼吸有些粗重,用手有意无意的将杜若锦的手按向了胸口,杜若锦感觉到他快速的心跳,自己也跟着有些紧张了。
杜若锦沉吟了许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来:“早知如此,何必还要当初贪恋那一夜欢好?”
高墨言一怔,停下脚步身形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说道:“如果我说,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你信吗?”
换到杜若锦一怔,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多少女子为了转正,都不惜色诱上演床戏,只是,只是这一切太狗血了吧?
杜若锦没有想明白这件事,却将另一件事想通了,她信也罢,不信也罢,这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杜若锦的沉默,让高墨言很有些挫败,他的步履沉重了些,杜若锦在他身后,听到他的轻叹声。
无论多慢,无论多久,总归是要回到高家的。
在高府门前,杜若锦执意下来自己走进去,高墨言将杜若锦送到了墨言堂,杜若锦道了声谢字,就转身掩门进了房间。
绿意闻声而来,哭成泪人一个:“早知道你会被悍匪给劫了,说死绿意也不能叫你跟桑捕头出府去。”
杜若锦失笑:“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对了,三少爷怎么样了?”
绿意说道:“三少爷昨天被送回来的时候,成了一个血人了,二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老爷亲自从宫里回来给三少爷医治的,说是无碍,但是需要调养。”
杜若锦让绿意找出身干净衣物来,又打来水洗脸梳妆,妆扮好了,才对绿意说道:“去把上次小王爷送过来的补品找出来,一会跟我去送给三少爷。”
绿意紧忙应了声去拿补品,杜若锦又想起那本名册来,对绿意说道:“算了,补品,我自己送去。你留在墨言堂,让人将我这屋里的窗户全部钉死,务必要钉得结结实实的。”
杜若锦接过绿意手里的补品,看到绿意眼中的不解,思虑再三没有给她说实话,还是又嘱咐了一遍。
杜若锦没有去过三少爷的房间,但是知道宅院定是名为纸渲堂,顺着廊亭一处处找过去,倒也没有找错,迈进纸渲堂的院子,便听见屋里有低低的对话。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跟五毒教发生正面冲突?如果暴露了你的身份,主子饶不了你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半是埋怨半是关切。
高纸渲不改浪荡气息,笑道:“我这不是好端端得在这吗?倒是你,就这样溜出来,也不怕让人瞧见起了疑心。”
那女子不依得说道:“我还不是担心你的伤势?纸渲,我了解你,你如果没有对她动心,你不可能置主子的命令不顾……”
“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先回去吧。”高纸渲明显带着几分客气和疏离。
“你……”听着此女子有些气急,打开门出来,看见杜若锦站在门口一怔,随即上下打量着杜若锦,杜若锦能感觉到她的眼光不善,很不善,明显带着敌意。
杜若锦绕开她,走近房里,笑道:“也罢,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三弟了。”
高纸渲看见杜若锦时,马上欲从床上下来,扯动了伤口,不禁吃痛皱眉。杜若锦急忙扶他躺下,似嗔似怒,说道:“不要命了吗?快些躺下,我给你带来些补品,给你好好调养身子。”
高纸渲似乎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眼神直愣愣得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若锦一怔,笑道:“我也是刚刚回来,听见绿意说你伤势不轻,就过来瞧瞧。”
“你怎么回来的?他肯放你离开?你跟他是不是先前认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高纸渲似有千万疑问,想要问个明白。
“凭什么就要跟你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杜若锦说着,看到站在房门口铁青着脸的女子,忽的一笑,问道:“三弟,你还没有给我说,这位姑娘是谁呢?”
高纸渲轻咳了几声,吱吱唔唔没说个理所然来。
那位女子去而复返,从门外折了回来,大刺刺得坐在椅子上,似是挑衅似是娇嗔,说道:“我是怡红院的头牌,欣月。”
杜若锦淡淡一笑,欣月身段玲珑,瑶鼻朱唇,美则美矣,只是周身略嫌清冷了一些,杜若锦心道,此女子媚态全无,也不沾热任何的风尘气息,竟是怡红院的头牌。
或许是杜若锦温和的眼神,并没有欣月预期的那般充满不屑,她一时到不知如何将自己的话接下去,就那样僵僵得坐在椅子上有些许不自然。
高纸渲略嫌尴尬,又催促了一遍:“欣月,你先回去吧,迟了秦妈又是一通唠叨,耳根子也清净不了。”
欣月倏地站起来,望着高纸渲,眼神含着几许伤痛,又含着几分执拗,说道:“高纸渲,你明知道我对你……好,我马上离开,只是你不要后悔。”说着头也不回就跑出去了。
杜若锦觉得好笑,说道:“三弟,人家姑娘生气,我看你是没有办法去追了,要不要我帮你去追?”
高纸渲轻轻摇头,脸色似有几分担忧,片刻,就恢复了平常嬉笑的神色,说道:“二嫂去帮我追怡红楼的头牌,这传出去,纸渲倒无所谓的,旁人要怎么说二嫂呢?说二嫂心疼小叔子?”
杜若锦没好气得瞪他一眼,说道:“就知道胡说。流了那么多血,也没见你少了一点浪荡公子气息。”
高纸渲哈哈大笑,扯痛了伤口,咧嘴倒吸一口凉气,还是忍痛笑道:“二嫂有所不知,纸渲的浪荡气息,不是在血里,而是在骨子里的。”
杜若锦嗔怒:“看来,你最该受的不是流血,还是剔骨……”
未等这句话说完,高纸渲已经一把握住她的手,低低说道:“流血也罢,剔骨也罢,为你,纸渲心甘情愿……”
杜若锦羞红了脸,挣脱不开他的手,被他猛力一拽,倒在了他的胸前,杜若锦用力挣扎着,眼见高纸渲额上的细汗密布,眉头也越皱越紧,屏住呼吸似是在忍受痛苦一般。
杜若锦一怔,不敢再乱动,问道:“你怎么了?”
高纸渲他轻轻吐出几个字:“纸渲好痛……”
杜若锦当即一动也不敢动,知道自己的挣扎扯痛了他的伤口,半是嗔怒半是埋怨道:“痛?痛也是你咎由自取,高纸渲,我警告你,赶快放手,否则……”
高纸渲抱紧杜若锦,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杜若锦大骇,怒道:“高纸渲,你骗人,现在你就不痛了吗?”
高纸渲眼神炙热,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叹:“痛,可是不这样做,我的心会更痛。”
此刻,杜若锦与高纸渲如此近,如此近,近的两人连气息也共同分享,杜若锦觉得慢慢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又不敢用力去推他,一时僵直了身子不敢动。
“高纸渲,你这样做难道不怕别人非议吗?”
高纸渲望着杜若锦的润湿的红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轻言细语说道:“情不自禁,就是我对你……”
杜若锦只觉得如醉了一般,心里丝丝缕缕带着甜蜜和愉悦,可是脑海里倏地浮现出那张鲜少有表情沉默寡言的脸,杜若锦竟然产生了一丝罪恶感,杜若锦心叹,自己这样究竟算什么?
“放开我,你始终要面对一个事实,我是你的二嫂。”
高纸渲闻言有些挫败,叹道:“你……你喜欢二哥吗?”
“我喜欢。”或许是因为不爱,才能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吧,杜若锦却将这个原因归纳为,自己要断了高纸渲的心思。
“你说谎,我看得出,你根本不曾喜欢过他……”
杜若锦冷笑,躲过他欲落下的吻:“高纸渲,我不喜欢他,难道我会喜欢你?你又算什么?锦州城内最有名的浪荡公子?即便是刚才走的怡红院的头牌欣月,这些都曾见证过你的斑斑狼藉之名,高纸渲,我只不过是念你几次在人前为我说话,所以才对你假以辞色。”
高纸渲用手轻掩杜若锦的嘴,说道:“是不是因为美景对你说,我拒绝与你私奔,你才生了气?”
杜若锦狠狠往高纸渲的手上咬去,本以为他会吃痛抽开手,可是高纸渲没有,任杜若锦咬着,连皱眉也不肯皱一下,杜若锦有些绝望,她受不住这份沉重,爱情,有时来的很莫名。
杜若锦抑制住波涛汹涌的思绪,冷冷说道:“高纸渲,我咬你一口,你可以不躲,可是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自己咬回自己,我不欠你的。”
说着,便欲往自己手背上咬去。高纸渲疾快抓住她的手,无奈得叹道:“好,我放手,我认输。”
当杜若锦艰难从高纸渲身下挪出身子来的时候,发现高纸渲因为伤口的扯痛,已经痛的要虚脱过去。杜若锦本想叫人来给高纸渲叫大夫,被高纸渲唤住:“不要走,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只一会就好。”
杜若锦呆呆得坐下来,看着高纸渲额上汗珠不停滴落,心里有几分不忍,就去绞了个帕子,递给高纸渲。高纸渲闭上眼睛不理,杜若锦狠狠瞪他一眼,没有办法,只好亲自给他拭汗。
“我不明白,你口口声声的爱与喜欢,为什么,为什么在妙真寺上要假扮御医?”杜若锦思虑再三,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她在静等高纸渲回答。
高纸渲倏地睁开眼睛,说道:“你难道以为我会专门假扮御医上山去害你吗?”
杜若锦不语,这个问题回答与不回答,有什么意义吗?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原因,我用银针封了你的穴位,连爹也没有察觉,我只是怕你与锦亲王日久生情,至于别的原因,我不能说……”
杜若锦猛地起身,答道:“好,你可以不告诉我,因为你告诉我的第一个原因,已经让我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