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夏之凝望
寻迹山。断望崖。
面对崖下云海茫茫,一个欣长幼小的身影,静静伫立,仿佛与这自然,本就是浑然一体。
小小身影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云海茫茫,不断涌动,如梦亦如幻,它可知,明朝,它又会是什么?
断望崖上,做着最后的思考。
暮春,逝夏,凄秋,亡冬,是什么,在让它们运转?云卷云舒间,鸿鹄掠,纷羽轻扬,翱于九天。
至少,他们是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的吧?
而我,究竟从何而来,又将,从何而去?
冷冽的轻风拂过,不留一丝痕迹向远方逐去,却也带起,他衣角翻飞,银发扬扬。
后方传来阵阵脚步声,淡然一笑:“终于来了吗?呵……你们以为,我夏凝望,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让你们抓住?”
回首遥望,隐约间可见一群黑影正在快速奔来,冷冽淡然的笑笑,纵身跃下,宛如那清风云海,不留一丝痕迹,不思明朝命运……
抑或,我早已是无明朝之人。
今生,我为无忆之人,无亲无故,不明自己,天生,便在这个世界存活,浑浑噩噩。是不是,来生,便不会如此?又到底,人,会不会有来生?
爷爷,你等等我。下一世,凝望做你真正的孙子可好?
一滴清泪下,飘然空中,轻然荡漾,在太阳的折射下,释放出一道纯净而透明无暇的光芒。
今天,他正好五岁生日。
缓缓闭眼,任凭自己沉沦在记忆的长河。
那年,他三岁,与爷爷,度过了两个春秋。
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亲人这个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而存在于这片让他恐惧无措的天地?茫茫世界中,寻不到自己的路……只知道,这世上,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是那个名义上的爷爷
他是爷爷从这座山上发现的,当时,他被饿晕在地,是爷爷,将他带到这里。
爷爷对他很好,教他剑法,给他讲世界上的各种趣事,知道他迷茫,单纯如白纸,爷爷总是细心的不让他收到半分伤害,竭尽心力的保护他。
明明,他并不是爷爷真正的孙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爷爷便替他取名,叫夏凝望……
夏,是炎热,活力,动力,前进永不停止的代表;凝望,凝聚着爷爷对他的所有希望,希望他有朝一日,找到自己,不再迷茫无措,不再恐惧,找到自己的那条路,成为世界的强者。
然而,这些意义,他从不知道,依旧懦弱的活着。
就在这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刹那,他才终于知道,终于明白,爷爷的用心良苦。
睁开眼,他的眼神依旧迷茫,想要尽力再看这个世界一眼,却只望见,断望崖上,那伫立的黑色人影。
冰冷无情的眼神,周身那股淡淡的冷意和血腥味,冷入心底。
爷爷被杀,他亲眼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记得,同样是这个人,同样是这样冰冷的目光,毫不留情的,杀死爷爷,爷爷的鲜血,洒落在他脚边。
永远无法忘记,爷爷临死的那一刻,用眼神催促他,快跑……
而他,呆呆的站着。到最后,才终于反应过来,飞奔着来到这断望崖。
断望崖,断生望,千丈深,万里高,崖下葬魂几何数?
坠落,就是自己唯一的归宿吗?
视线间,那黑色的人影若隐若现,已经看不真切,但那冰冷轻蔑的目光,却依旧穿过层层云雾,冰冷至极。
这一刻,心寂如灰的他,突然间萌生了求生的欲望,那样强烈不可阻挡,从未有过。而让他有这种欲望的原因,正是那崖上,轻蔑冷漠的人影。
在他心里,爷爷,是唯一的亲人。
弑亲仇未了,怎能甘心入黄泉?
他,要报仇,总有一天,他要像这个人杀死爷爷那样,亲手,用他的血液,祭奠爷爷!
而报仇的根本,就是,活下去,活下去,他就能报仇。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离地面,仅仅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
空中没有着力点,他无法,让自己降落。
伴随着沉重的声响,他总归,还是……
背后是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背后,已经被身下的利石刺穿。
周身汩汩的鲜血,映衬着这本就血红的土地,宛如修罗域场上,唯一一朵,血色的罂粟花,如此惊心。
意识开始混沌,眼前模糊不清,再无法,透过那层层云雾,看到那冰冷人影,却也知道,那人,依旧在看着他。
试图动动手指,却发现,手已经开始僵硬,开始变得冰冷,毫无知觉,脸上,无奈的扯出一个苦笑。
如今,他不想死,却是,不得不死了。怪就只怪,他觉悟得太晚。
断望崖下,是葬魂谷,他也即将,成为这葬魂谷的一具无名枯骨。
一阵微风扫过,带起落叶飘扬,不多时,已经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远远地,听见隐隐的脚步声,是幻听吗?
眼前只剩下斑驳复杂的色块,朦胧不清,却依然看见,一抹白影在他身旁停下,白得耀眼,白如雪般,纤尘不染。
想要抓住那人的衣摆,却无力动弹……
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救我……我求你了……我…我,不要……死……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不是不想死,他早已对这个世界恐惧;而是,不要死,也不能死。
却听那人淡漠的声音轻笑:“有趣,倒真是有趣,从断望崖上几近千米高摔下,居然依旧留有一口气,足以证明,你命本不该绝。那么,我问你,你,可愿拜我为师?我,将赐予你新生。”
“好……”尽力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再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隐约间感觉到,自己被谁抱了起来,那怀抱,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温暖至极,带着淡淡的清爽的味道。
耳畔留下他所听到最后的那人的一句话:
“记住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你,就是我的徒儿。我叫,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