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我跟你谈谈这个世界
天启赞叹老夫子是真人,老夫子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表示接受,他望着天空,只能看见片片白色的雪花飘落,他的心绪却想到了秋雨刚停和大雪降临时的那道白光和傍晚从他们六人中间横过的红霞。
那是两道光,或者说是两道虹,亦或者说是两个人?
那两道光代表着两个人。
一个是将夜,另一个是三刀。
……
……
老夫子转过头来看着天启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才是真人。”
在这之前,老夫子还刻意回过头去看了看山下的那片林子,那里在不久前有个少年隐去身影,那么他这个时候说的他是谁呢?
他说的真人是将夜还是三刀?
亦或者是那个隐去的少年?
……
……
天启懂得老夫子的意思,他知道前面两个人都是真人,因为他们早就跳出了这个世界,他们现在站在天上,也许正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既然知道那两个人是真人,老夫子就没有必要刻意加重语气来强调那个“他”字,老夫子说的真人不是他们而是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居然是个真人!
……
……
天启不敢相信老夫子的话,而且他不愿意去相信,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把那个少年放在心里,就算他破开了梅山的真面目,就算他带来了很多人,就算他在山下瞒着红袍做了一些事,他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物,他最多把他看在眼里,那个少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的,而且他一直认为,高个子打架的时候,矮子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就是摇旗呐喊,击鼓助威。
只是他忘了,就算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虽然不能咬死人,却也能给人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感。
何况他现在知道了,那个少年居然是个真人,这哪里是不入流的人物?
原来自己一直都算漏了一个人,
难怪自己一直都算漏了一个人,
因为他是一个真人,自己如何能够计算?
就像之前的将夜和三刀,他能够算出一点,是因为他们不完整,就算他们是真人,回来的只是一部分,那就不是无可匹敌,自然能够算出一些东西。
但是,那个少年……
……
……
天启使劲摇了摇头,想要甩掉之前落在头顶的白雪和心里的烦躁,他突然发现今天自己的情绪变化太过无常,不过他现在只是有点紧张,先前的那一成不安已经消失不见。因为既然他知道了那份不安来自哪里,那么就没有必要再表现的不安。
人们往往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本能的恐惧感,因为未知往往会出人意料,不受控制,既然现在知道了不安的源头,自然不需要不安的情绪。
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少年,
毕竟,他还只是化凡境界,
虽然,他是个真人,而且在半年前联合了很多人,包括老夫子和紫衣,还有王疯子三人背着自己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天启还是保持着强大的自信,他坚信自己就算不会赢,也不一定会输。
所以,他对着老夫子说道:“虽然我喜欢黑暗,但我不喜欢活在梦里,所以,我要跳出去这片天地,去天上看一看什么才是真,如何又是假。”
只要不是个白痴,都可以听出天启这句话已经不是基于先前那句“夫子,乃真人。”的对话,他的内容已经涉及到常人不可理解的领域,因为他的话里有着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和思考。
天启,他想谈谈这个世界。
……
……
老夫子看着天启,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听到天启想要跳出这片天地的说法,他竟丝毫没有觉得对方狂妄。
“他便是真。”老夫子看着天启说道,他停顿了一息,回头看了看紫衣和王疯子,又低头看了看山下,才回过头来看着天启有些怅然的说道:“他是唯一的真,如此,我们便是假。”
天启眉头皱在一起,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眼里却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老夫子的这种说法。
“他是真不假,为什么我们必须是假?”天启反驳道。
“我说过,他是唯一的真,其他的自然都只能是假的。”老夫子平静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件吃没吃饭的简单事。
“我不相信,我是有血有肉的存在,我能感觉到一切感觉,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还有疼痛与冰冷,他是他的真,我是我的真。何况,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唯一的?”天启用手摸了摸头顶,感觉到还没有抖落的白雪透露出的冰冷,心里更加自信地对着老夫子继续反驳道。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只不过你能自欺欺人多久呢?”老夫子有些同情看着天启继续说道,“你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你的感觉不过是你的感觉,而且你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自然看不透事实,也分不清真假。你是你的真,他却是所有人的假。而且,在这个世界,他就是唯一的存在。”
老夫子有条不紊地一一回应天启的话,就像一个老师不耐其烦地回答一个求知孩子的问题一样。
天启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是为了理清楚和理解老夫子那段回答,或者是为了找出那些话里的漏洞来进行新一轮的反驳。
过了很久,天启也没有找到可以进行反驳的漏洞,他心有不甘地说道:“既然我是我的真,他是所有人的假,如果他消失了,我不是就变成了真?”
老夫子知道他所说的消失是指代什么,当然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过他只是轻微笑了笑,这种感觉就像真正的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对话。
老夫子看着天启轻微的笑了笑说道:“他关乎所有人,而你,只是关乎个人。如果你消失了,你个人便消失了,如果他消失了,所有人……”
“我不相信!”天启没有等老夫子说完,第一次无礼地打断了老夫子的话。
老夫子突然被天启打断,他也没有生气,再次看着天启笑了笑,不再说话,他知道天启为什么会打断他的话,但是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明白,天启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自然能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老夫子更加同情地看着天启,心想既然你想谈谈这个世界,我就跟你谈谈,而且我已经表现的如此无私与大度,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全都告诉了你,至于你是不愿意接受还是不愿意相信,全在你的意愿。
自天启打断老夫子的话,他就一直低着头,像不久前一样,没有人能够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也猜测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天启有个习惯,那就是在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时,他往往会低下头重新计算一遍,理清楚是哪里出了错误。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会让他低着头,那就是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而心神不稳时,就像之前从老夫子口中听到三刀的时候一样。三刀的出现脱离他的计算,他因为对那个人的极度恐惧和敬意而心神失守,那个时候,他一直低着头,考虑了很久,计算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在那段时间里,白雪趁机落到他的身上,堆成了一个臃肿的雪人,是老夫子用八尺戒条劈开积雪,让他脱离出来。
这个时候,他在和老夫子进行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谈话,其实他是在求证自己的想法,他是这个世界最接近老夫子的人,对于这个世界自然有一些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老夫子比他站的高,自然走在他的前面,所以他希望从老夫子那里得到答案或者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谈谈这个世界,老夫子满足了他的愿望,认真的和他谈了这个世界,他从老夫子的答案里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按理说他应该是高兴的,因为经过这场谈话后,他和老夫子的距离会变的越来越近,但是,他低着头,说明事情并不简单,至少不是他希望的那样。
……
……
老夫子平静地看着毫无防备的天启,既然之前就没有动手,那么现在更不会趁人之危,双方都没有说话,很一致地保持着沉默。
老夫子看着天启,心里有一丝期盼,希望你能走过来,几百年了,我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只要你跟上来了,有个人陪着,胆子终归是要大一点。
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了天启任何忙,如果他接受不了,或者始终不愿意相信事实,选择用自欺欺人来麻痹自己的话,最终的他永远看不透事情的本质,分不清真假。
如果少了天启,他如何敢迈出那一步?
如今老夫子已经九百九十九岁了,他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活,如果他迈不出那一步,他将化为一抔黄土。
不入圣,不长生!
这里的入圣不是表示境界,而是真正的引凡入圣,进入到神圣领域。
老夫子没有去打扰天启,这种事情很难接受,需要他自己去求证,然后接受。
事实与真相太过匪夷所思,他当初也是求证了两百多年才真正确定,不过他不敢去尝试最后一步,所以他躲在茅屋里温酒煮茶。
现在,轮到了天启,你能不能够看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