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的夏天并不炎热,大雨过后,天气更加清爽宜人,正是利于学习的好时节。
“代表事物‘真名’的符文和指向性的‘咒令’便构成了完整的咒术。基本咒术可分为三种,破之咒、缚之咒和御之咒。下节课我们开始学习……”
晏紫斡的声音淹没在了下课的钟声里,学生们还得赶往藤蔓塔,那里有一间充当元武课教室的“不定向房间”,不但教室的位置变幻不定,连房间的结构、室内的气压温度,甚至重力都让人捉摸不定。
“以土属性元力为例,它可以韧如金,刚如玉,可以凝实如山,也可能散如沙尘,这就是所谓的同质不同相。同属性元力的多变性通常被认为跟术者的精神气质有关,空瞑术中称之为‘灵魂的色彩’,在我的课堂上就不多说了!”钟石对于元武理论课的讲解通常是能简则简,能略定略,对于那本《元力的运用》,老头子一向嗤之以鼻。
从安魂星老师那里,华旗文学会了熟练的构建唤灵阵,然而并没有任何一个圣灵的影子出来鸟他。他的影子可以千变万化,但是无论是用变形咒还是服用变身药水,他的身体都纹丝不变。他掌握了几个小幻术,学会了几种珍稀植株的栽培方法。他可以配制出品质绝佳的药水,只是过程中偶尔会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他在制器坊中制作了一把符文匕首,通过汪兴仁之手卖给了一个骟马的兽医,据说用起来极其顺手。
每个老师都声称自己只是学生们的引路人,学生们独有的潜力和才能要靠他们自己开发,所以他们通常会给每个学生布置不同的作业,这让一部分有作业模仿癖的学生很不适应。
为了应付自己日益增长的胃口带来的财政危机,华旗文在胡天明所在的秘术商店找了一份兼职。店长隗珊吉是个相当有魅力的大叔,热衷于新潮的发型,拥有一个豪华的大衣柜来收集带有蝴蝶图案的衣物,制作蝴蝶标本的技术也是一流。
除了偶尔在店里帮工外,华旗文的主要工作是驾着一辆改造过的篷车四处兜售店里的产品。拉车的是一匹十分闹腾的棕黄色小马,对于攀爬双月城歪扭的狭窄马道坚决抵制,每次出货都在山下的马厩旁等着华旗文把装货的箱式货柜从店里搬下来,而后打着响鼻催促华旗文装货上车。设计精巧的货柜内藏乾坤,从上面看是个箱子,从正面看则是个柜子。在箱盖上有金、银、铜三个锁盘,扭转铜锁盘打开盖子,它就是一个黄铜骨架的梯式药箱,银锁盘对应的则是镀银骨架的药箱,最贵重的药品全都放在金药箱里。正面的两开柜门中间绘着一只彩蝶,只有对蝴蝶说出正确口令柜门才会打开,里面是三层收纳量惊人的抽屉,华旗文亲眼看到店长把一根一丈多长的猎叉放了进去,而柜子的深度看上去顶多只有三尺而已。
兼职的薪资少得可怜,华旗文的大半收入来源于出售一些私货。制器坊里的废料堆无声地证明了凯亚老师的某些观点,想到要赤手在垃圾堆里翻来拣去的,一般人多半会抗拒,但是穷鬼没有选择的权利。
“没听老人说过吗?财富是要靠勤劳的双手来攥取!我记得有个贤者还说过‘彼之废料,我之财宝’这样的醒世警言,果真是金科玉律啊!”
看着翘着二郎腿,悠闲地修着指甲的华旗文,再看着自己黑黝黝的脏手,佘翩叶忿道:“我猜那个狗屁贤者肯定不知道垃圾堆有多脏吧!你有空在那甩鸡汤文,还不如过来扒拉两下!”
利用制器课和巫药课的废弃材料,两人鼓捣出不少好玩意,华旗文挑选了一些比较安全的混在货柜里出售,像用于驱赶猛兽的雷爆竹,还有用于快速点火和助燃的燃粉都是两人的得意之作,颇受牧民们的喜爱。有些同学偶尔也会委托华旗文帮忙出售一些东西,鲁铿制作的飞天木鸟和竹昆虫系列让草原顽童们爱不释手,当一个游方术士用难以想象的高价买走一滴毒液后,华旗文才知道叶青的那条双尾怪蛇竟是个发家宝,只恨无缘养上一条。
当然了,做生意有风险,华旗文有时候也难免有负所托。薄游草从家乡带了不少特产,有一次他把一包大角泽蛙肉干交给华旗文出售,不料半路竟被几头饿狼给叼走了。
“那可是超麻辣味的,狼鼻子不是很灵的吗?它们也喜欢吃辣的?”薄游草有些疑惑。
华旗文安慰他说:“饿狼嘛,哪里还会计较吃的是什么!这次怪我没盯好,下次不会了!你还有其它口味的要卖吗?”
华旗文并不都是一个人驾车叫卖,除了佘翩叶偶尔会心血来潮跟来外,还有另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会时不时地给他一个“惊喜”。
“嘚咯啷铛,嘚咯啷铛,可怜的小货郎。为生活,奔走忙;驾牛车,着褛裳;喝凉水,啃干粮;天为被来地作床,虫鸣蜢唱扰梦乡。叮铃哐当,叮铃哐当,可恨的小奸商。赚了钱,乱铺张;买名驹,忠义忘;品珍肴,忘爹娘;人在作孽天在看,惊雷劈死黑心汉。”这段《小货郎之歌》的后续还有《小黄马之歌》和《小破车之歌》,均出自某个非著名的鸟界伶优之口。此鸟喜欢乱咋呼,而且一开口就能让人怒发冲冠,故得一雅号——炸毛。
又是一个休息日,华旗文早早地收拾停当,背着朝阳驾车赶往河桥镇,那里的一个医馆定了一批药剂。清风拂人面,晨露湿马蹄,小黄马今天格外的精神,路上经过圣武堂的操场时一队学员正在进行马术练习,它冲着一群战马挑衅地嘶鸣个不停,惹得战马们纷纷暴跳,几个骑术不精的学员当场摔了个狗啃泥。华旗文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更是让自觉丢了颜面的学员恼怒不已。
“好嚣张的马,好想打断它的腿!”
“那小子也不是好货,你看笑得多得意,我非去把那张讨厌的笑脸挠烂不可!”
“扯白旗的小子的小子别走,我认得你,好你个东堂的小子居然敢来拿我们寻开心!”在当地,凡是靠马车吃饭的人都有一个习惯:马挂铃,车插旗。铃铛引人注意,旗号表明身份。秘术商店的马车旗是一块油印的白布,一面是蝴蝶,一面是笑脸。
华旗文可不想搞事,抱拳道:“对不住了,各位大哥!我不是有意要笑你们的!这匹马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老是神经兮兮的,见谅啊!小黄乖,快向大家道歉。”
小黄转头从鼻孔中喷了几口气,华旗文笑着解释道:“小弟颇懂马语,就由我来翻译一下。小黄说的是看到它所崇拜的同类,也就是各位胯下战马的英姿,一时过于激动忍不住喝彩起来,别无他意!一切都是误会,我跟小黄对各位大哥以及对各位神驹的敬仰之情是一样的,绝无半点恶意!小弟有事先走了,祝各位日后官运亨通、战无不胜!”
小黄原地蹦跶了几下,然后迈着欢快的步伐再次上路了。等走远了,华旗文拍了拍马屁股哈哈大笑:“行啊,小黄!个不大倒挺嚣张的,不过我喜欢!”听到鼓励后,小黄高兴地放了串洋溢着青草味的连珠马屁。
坐落于百桥川南岸的河桥镇是一个非常热闹的集镇,石基木架帐篷顶的建筑组成的十字街道上除了赶集的牧民外,还有其他行省来的商人和船员。在下游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是正在扩建中的虹蒲港,码头上的船只把骏马、皮毛、古木药材还有来自雪山的冰块运经天荒最大的城市石柯城,交纳税务后才能运往其它行省。
赶个几十里路对于小黄来说这算个球事,华旗文赶到河桥镇时很多人家还在吃早饭。镇上那家名为康原医馆的馆主是个扎着六根小辫的特博巴族老头子,一嘴的豁牙,钟爱野蒜头就鲜羊奶,一张嘴那味连华旗文都差点没抗住。
“治高荒症的药酒两打,湿疮膏药二十贴,狼油三瓶,幽门通剂一打,金疮药……”
老头子碎碎念个没完,华旗文忍不住催促道:“老爷子,您来来回回点了有七八回了,您是老主顾了,还怕我们会坑您吗?”
馆主露齿一笑,呵呵道:“做生意的还有不喜欢杀熟的?不过我绝对相信小文你的品行,我不放心的是你家那只花蝴蝶老板。”老头子搓了搓手,笑得更慈祥了:“你看最近什么都降价,连羊毛都便宜了,这价钱是不是,呵呵,小文你也说了我是老主顾嘛!”
“我们店长说了,给您老的价已经打了八折了,而且还不计运费。再说了,这价钱的问题是您跟老板谈的,我一个送货的又做不了主。”
“不便宜也行,再送我瓶药酒好了!还有这套骨针应该不贵吧,就当个添头好了!”
“我是真做不了主,我要是能的话白送您老都成,您就别为难我了!这套骨针不满您说,你老人家还真看走眼了,它的价钱比您订的这批货要贵多了!”
“一点让步的余地都没有?”
“我实在是没法做主!这样,我免费给少馆主画一幅全身像怎么样?”
老头瞬间变了颜色:“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怪不得你瞟来瞟去的,想打我孙女的主意?没门!钱拿走!”
华旗文一边点钱一边笑着辩解:“您真是误会我了,我真的是画技一流,一画不说千金,一金还是值的!”
钱货两清,完成了一次愉快的交易,双方握手,眼神交汇,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心声。
“小奸商,还真不好对付!不要以为长得俊点就可以对我孙女有非分之想,我放狗咬死你!”
“老庸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药里掺点面粉兑点清水,一瓶变作两瓶卖的那点龌蹉伎俩!我就喜欢看你孙女,有本事你来咬我!”
医馆对面不远处有个马厩,来赶集的牧民花点小钱就可以让坐骑享受一顿丰盛的水草,还有专人为马匹梳理皮毛、去除虱虫。华旗文把小黄安置在马厩,马车就停在医馆旁边,一边欣赏医馆少女青春活泼的姿态,一边招揽生意,惹得老头子馆主吹胡子瞪眼的,小辫子都快气得翘起来了。
“秘术学院出品的护符,经名匠打造、大师开光,保平安、祛厄运!跑船的戴了风顺水平,老板们戴了生意兴隆,姑娘们配上保证养颜美容!”
在华旗文的卖力吆喝下,成功地把自己制作的护符卖了出去。水手们还买走不少药酒,有些船上禁止饮酒,不过药酒嘛,是药又不是酒。他还为一位船老大念写了一幅画像,浆果制成的天然颜料和石墨粉按一定比例混合成的彩色墨水在念力的驱动下在纸上绘出了视线范围内的景象。
“怎么样大叔,是不是跟你本人一样英俊?还免费给你画了背景,你看远方的大河群山,还有街道行人,正好存托出大叔伟岸挺拔的气魄。”
“是不错,不过是不是画的太快了!我还特意摆了姿势呢,你都没捕捉到我最好的一面!”
“惭愧!像大叔这么完美的人,我实在不知道哪一面才是最好的,因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
念写画像加上一通马屁赚来的钱还不足以让华旗文在饭馆里大快朵颐一番,也就吃个半饱。吃完午饭,华旗文驾车绕镇逛了一圈后便赶往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