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直视着高空,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至终没有改变,脖颈因此都有些僵硬的感觉。
悬空而挂的太阳,散放出来的光线是如此的刺目与炎热。
他却义无反顾地直视着!
一颗颗如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顺着悦一凡的脸颊、鼻梁,涓涓流淌下来,他却置之不理、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察觉到。
在他视野之内及至太阳之前,有数道人影御空而立!或许光线太过刺眼的缘故,悦一凡的双目一直是微眯的状态;正因为如此,那几道人影周身不由然地出现了一圈光晕,看上去,给人模糊不清的视感!
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神秘!
于此时此刻、对悦一凡来说,即便没有这份效果加持,对方的身份在他眼中同样是那么的神秘不解。
彼时,悦一凡正聚集全部的心神,直视上去,试图能把视线穿透过那层光晕,看清对方的面容。
结果自然是不明而喻。
——就好比是断了线的风筝,失去线的牵引、风的烘托,终究是会掉下来的。
近乎一个时辰下来,反复尝试了十几次,结果一如开始,终于……他的内心繁生了恐惧:对方是何许人也,以自己的眼力竟然透不过那圈光晕?
直至此刻,悦一凡的双目眯得更加接近一条细线。
若是此时有与他相熟的人在场,便会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征兆!
他是谁?
——最年轻的统帅,不败的战神,流光帝国的邸柱。
更是在一年前的平原战役中,于一人之力,独杀千军万马,直取敌军上将首级,如同囊中取物!
仅仅一人,却使得千军万马溃不成军!
那一役过后,他便被冠上‘制造杀戮的恶魔,强大无比的神明’的光环;只是时仅两年,他就缔造了一个神话。
——战神转世!
——神明下凡!
——恶魔降世!
关于他的各种分说,遏制不住的在民间传开,愈传愈远,直至世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是下至三岁小孩,上至八十岁老人。
越来越多的民间流言,各道不一,似实非实、似假非假,慢慢的,他被披上了一层阴霾。
一层视为神秘的阴霾,而他人站在阴霾后面,是那般的神秘莫测!
而他的名字‘悦一凡’成了神秘的代名词!
……
……
他望着高空、看着居高临下的五人,神色在一点点冷厉下来,好比暴风雨前夕,穹顶正在汇聚着乌云。
如他、尊千万人所敬,被亿万人捧为神明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人,怎么会少掉傲气、傲骨这两种东西!
他的傲,不是所有人都挑战的!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一种嗜杀之意缓缓取代他双目的平静之色,变得狂暴、冲动!
为什么他敢独杀万军、还能直取敌军上将首级如囊中取物?
这便归功于自身与生俱来的魔化能力!
为何他是杀戮的恶魔?
因为……他就是恶魔、真正的恶魔、纯粹的恶魔、如假包换的恶魔,即便不制造杀戮,依旧是恶魔!
魔性正在悦一凡内心深处,一点一点的苏醒过来,然后一点一点地蔓延全身,直至在眼眸中表现出来!
“这五个人,不明缘由地挡住自己的去路,还居高临下、摆着一副君临天下的姿态在自己的头上。”
悦一凡在心中如是想道,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发冷厉:“哼!如同藐视我为蝼蚁!?”
突然,他的声音响起,语气看似平平淡淡,然而让人听闻着,却是冰冷至极,如同身在万年冰山之中一般:“你们,是谁?”
声音扶摇直上,竟是仿佛凝结成了实质一般,于空气中有嗤嗤不绝于耳声传出;带着某种魔力,最后穿透过那层光晕,萦绕五人耳边!
这竟是一道、在这个世界难得一见的声波攻击!
可以肯定,单凭这一手,在这世俗界足以混的风生水起!
可于御空屹立的五人而言,这攻击实在是入不了眼,别说对他们毫无威胁,就算放任攻击加身,不做任何反抗,只凭借身体强度及身体本能抵抗,即便给与它在强劲上十倍、百倍也无用!
五人不过是轻拂衣袖,那些声音就立马消弥与耳!
正如之前悦一凡所想,对方是居高临下,是君临天下,正如一个多时辰以来,他也只能有仰望五人的资格!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几人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似乎他们的眼神,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只见其中一人只是嘴唇随意张合一下。
一道沉声、滚滚而下,犹如天边雷鸣响起,如是暴雨将至,直接有一种大地都在颤抖的错觉:“不想死,就滚开!”
声音成一条线,从高空逼|下,穿入悦一凡的耳膜,顿时,如同万斤加身,整个骨架欲要散架了一样。
体内如是翻江倒海,半数经脉瞬间被震得错位及至破碎。
喉咙一甜,数口鲜血连续从悦一凡嘴中喷将出来。
眼中浓浓魔意,在这一刻竟然……竟是暗淡了下去!
悦一凡的身体不负重荷,直接半跪在地,这还不够,整个身子缓慢向后倾,欲欲向后倒下!
见状,被他一直护在身后的少女,急忙上前将他扶住,让悦一凡倒躺在自己怀里。
少女满框眼泪,却掩盖不住温柔的眼神中那么浓浓责备,低着头,四目相对,她轻轻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他本想帮她擦掉眼泪,才发现手臂已经脱臼,无奈下,他想出言安慰,声音没有发出,却伴随着无数血泡出嘴中留溢出来。
“一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可以有事!”少女带着哭腔声,抬起头,凝视着高空,那五人方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满腔怒火、道:“如果他有什么事,有任何一点损伤,你们带走的,只会是我一具冰冷的尸身!”
她竟一时间忘记了对方是怎么的人物。
一道谈谈的回应,自高空响起,语气没有一点急促,完全无视她的威胁:“如果你不想他现在就死,劝你最好把之前的话收回。”
“你、你们……!”一句话,竟然让她再也生出不用自己的命去威胁对方的想法!
的确,对方是谁?在他们面前求死,确实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她不再看向他们,低下头来,看着悦一凡柔声说道:“一凡,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听着她与他们的对话,悦一凡心中大致猜到了什么——他只知道她的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知晓。
——她来自何处?
——她为何而来?
他的这些疑惑,其实很早就有了,只是……她不说,他便不会问!
他看着一直摇头不停、满口说对不起的她,觉得好可爱,悦一凡笑了笑,只是、他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傻…丫…头,…怎…会…连…累…我…呢!”他很艰难的开口、一个字需要停顿许久才能把下一个字说出来。每说出一个字,嘴中都会冒出很多血泡!
不论她是谁,为什么对方要找她,不论何事,只要他尚存一口气,都将义无反顾的挡在她身前,绝不许她受到分毫伤害!
悦一凡在心如是想道。
……
……
五人见少女并未有主动随他们离去的意思,心生不悦,于是也不再驻留,强行带走了她。
至始至终,他们未曾看过悦一凡一眼。
蝼蚁就是蝼蚁,事实如此,即便连膜拜天上之凤都是一种罪过,何谈沾染?当真沾染了半点半分,那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罪大恶极!
他看着他们从他身边把她带走,他却无能为力、无法制止;回想着少女被带走那一刻,那瞬间回眸,眼中尽是不舍、绝望以及无恋……
顿时,悦一凡感觉眼前光明正一点一点被黑暗蚕食。
他失去了一整片世界——她便是他的世界。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失去了你如同生命已经来到了终点——
他带着不甘,缓缓闭上了眼眸!
同一时间,空中落下三滴水珠,无不巧合的落在悦一凡右手掌心中,然后融合再一起,在光线照射下,慢慢的干凅,不是所谓挥发,而是一点一点地渗入他肌肤内!
……
……
有涓涓流水声在耳边循环,一只手搭在岸边,由于中指较长,正好触碰到一丝水面,一股清凉从手指传遍周身,使手指的主人微醒过来,模糊的意识中,少年邹起眉梢,
“有水声?”
“这里是?”
“还有……”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然后一咕噜爬起来,双目四顾,好似在寻找某件事物:“香儿、香儿……你在哪儿!”
少年沿着溪水边一路朝着上游寻找过去,发了狂了一般,无数次跌倒然后爬起来,却无所感觉,摔得遍体鳞伤却毫不在意。
直至半天过,他走到溪水尽头,遇一方水塘,水塘另一头是一片瀑布,挡住了去路,如此……他方才停下步履。
然而这一停,如同千里之堤溃于一旦一样,双眼顿时模糊不清,清泪如同眼前瀑布一般,刷刷刷地落下……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他双眼无神的随意看向高空某一个方向,然后发出一声咆哮。
带着所有不甘、责备、思念、痛苦……所有所有的负面情绪,从嘴中化作有声咆哮出去……
与此同时,随着那声咆哮悠悠传荡出去,某一个黑暗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的某一方血红色祭台上,一柄模糊的剑之魂在疯狂的颤抖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