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一边思索一边说:“如果真如美人所说,那孔嫔其实是皇后丢弃的一颗棋子,她的身孕并非为皇后所期待,所以她一知道自己有孕就秘而不宣,若不是皇上把她贬去冷宫,怕是外人谁也不知。皇后明则看中孔嫔的胎,其实是另有所图。”
如婳听了甚是高兴,忙道:“这么说孔嫔不是比谁都慌张?”
玉璃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就更要万分小心了,孔嫔是不会坐以待毙的,皇后另有所图,就更有可能借刀杀人。”说着看向了我。
我也赞同玉璃的想法,如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拍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继而眸光冷峻,“这后宫的水是越来越深了。”既然皇后指定良哥哥为孔嫔安胎,皇后意欲何为,我很快就能知道。
第二日,赵和妃就一病不起,连晨昏定醒都无法到席,张皇后正是合了心意,借此为由向皇上请旨,把偌大的一个永和宫都留给赵和妃一个人养病,然后将我与桂宁秋分别迁往郑贤妃的承乾宫和陈妃的长寿宫。
张后真是有心,孔嫔迁宫后永和宫再无人会与我为敌,将我赶到郑贤妃宫中分明是想借她的手收拾我;又知我与宁秋亲厚,故将我们拆开,陈妃向来不是一个善主,宁秋素来身子弱又是个好脾性的人,怎能经得起陈妃的欺侮?宁秋有事,我与陈妃如何和平共处,张后稍加挑拨,定能使我们内讧!
宁秋本一心躲着是非,我岂忍心拖她下水?无奈弘治已经应允,张后便让得宠宫女碧落来逼着我们迁宫。孔嫔唯恐我们不乱,硬说自己的人手不够,将如婳与莫言都调了去,如婳此去肯定凶多吉少,而莫言是宁秋唯一得力的宫婢,离了她宁秋如何收拾东西?宁秋一怒之下,气病了。
我只能让玉璃忙里忙外地应付着,亲自去向淑妃借了她的大宫女善照来,善照毕竟是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的,有她在,孔嫔与碧落总会收敛一些,如婳和莫言都能暂得安全,不然以孔氏的为人,很可能会做出让手下栽赃如婳偷了东西而将其打死打残之类的事来。
这个孔氏因有孕而身价倍涨,张皇后送来许多赏赐不算,还免了她的晨昏定醒之礼。这还是张后第一次如此大方,以前她为了一个怀胎八个月的妃嫔不来请安还跟弘治大闹了一顿,吓得那个妃嫔没几日就早产,生出个死胎。
这是个危险的讯号,若张后不断给孔氏各种特权,她必然会遭到后宫众人的忌恨,看似平步青云,却愈加危险,只要一摔便会粉身碎骨。可是人被捧到高处很难不昏头,尤其是像孔嫔这种从低处一步步艰难爬上来的人。
所以,我要刺激她。我见良哥哥来给孔嫔请脉,故意在众人面前拦住他,要他为宁秋也诊治一下。他极是聪明,立知我用意,断然拒绝道:“桂贵人只能听症取药,微臣无能为力!”说罢毫不留情地撞开我就走。
小宫女慌的扶住我,不由得愤怒地骂了他一句。
我转而去小厨房给宁秋煎药,不多时就见孔嫔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不待我行礼,一脚踢翻煎药的小炉,赤红的碳滚了一地都是。宫人们吓得全都退了出去,她朝我大声骂道:“叶栖风是专为本嫔诊脉的太医,你竟敢拦他为桂宁秋看诊?”
我不愠不恼,回道:“孔嫔娘娘莫生气,小心对胎儿不好。”
“本嫔和孩子好得很!”孔德音更加恼恨,面目狰狞地指着我,“你安的什么心,本嫔清楚得很。你还是好好珍惜眼下的日子吧!因为你不会在这世上活太久了。”
听了她的话,我不仅不惧反而笑嘻嘻地望着她,道:“妾身一直记着娘娘的话,娘娘要皇上将妾身凌迟处死,妾身可是盼着这一天呢。”
我的反常倒是令孔德音有些慌张,“你什么意思?盼着自己早点死?”
我笑着回道:“娘娘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娘娘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孔德音身子一颤,“放肆!本嫔现在就让你尝尝厉害——”
“救命啊!救命啊!”不待她说完,我便惊声尖叫着“救命”朝门外跑去,待门外宫人都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又像是被人揪回去一般,快步倒退回小厨房里,心一横从炙热的红炭上踩过去,最后向后坐倒在地。
待善照与碧落从门外赶进来,看到的是捂着嘴巴不知所措的孔氏,以及脚底烫伤、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我。此事闹到东西六宫面前,孔德音自是极力辩解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我让众宫人看到的事实怎么也无法支持她的辩解。有处事公正的善照在,碧落也不好撒谎,再加上我与孔氏平时的为人处事,谁都相信是孔氏霸道。
然而,这件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因为我的大度,更因为张皇后的偏袒,将孔氏的所为辩解成无心之失,教训几句便了事。很多宫嫔都暗暗为我不平,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后宫众人都知道孔嫔气焰嚣张,愈加对她讨厌忌恨。
而她也暂时不会对我及身边的人下手了,那样很容易就让人怀疑是她做的。弘治本就对她的品行不满,她要是再不知收敛,便会祸及腹中骨肉不受恩宠,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也是最不能接受的。
其实我的脚伤并不严重,不几日就能康复,而且不会留下疤痕。弘治万事追求完美,我怎会让自己留下疤痕惹他不快?进入厨房前早换了厚底的鞋子,宫人都知道我有这个习惯,便是孔嫔查到这一层也说明不了什么。
然,我受伤仍是令弘治感到歉疚,我便借机要求让自己和宁秋留在永和宫,可恨张皇后百般阻挠,折中之下,弘治让宁秋继续留在永和宫养病,要我迁去石嫔的长春宫,还说是怕我沾了永和宫的病气。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想到不能再与宁秋朝夕相处,心中无限感伤。宁秋只是安慰我,同在后宫仍是可以经常走动。要我想她的时候就去看她。为了防止我不在时宫人对她照顾不周,我恳求弘治恩恤。他便狠狠敲打了永和宫的下人,要他们好生照顾赵和妃与宁秋康复。
总算能走得安心了。
临走前一夜,如婳将一个药方子呈给我,“孔嫔迁宫搬运的东西多,弄得乱糟糟的,奴婢无意中从她的一个匣子里发现了一张方子。匣子砸到地上开了锁,奴婢看那匣子虽有些旧,但很是贵重的样子,便觉得这方子重要,就悄悄记下回来默了一份。”
“难得你有这份机灵。”我接过方子一瞧,心中好生奇怪,这是治心疾的药,孔德音怎么会如此宝贝这个药方?
“这些药,有什么不妥吗?”玉璃问。
“奴婢假装考御药房的小太监,把这方子夹在几张方子里问他们,他们皆说这是治疗心疾的药。依药物的种类和份量看来,用药之人患心疾的年份不短了。”如婳立即回道,还就药物作了简单的解释,她果然长大了许多,倒是叫我好生高兴。
“心疾?”玉璃听了一惊,急忙道,“按着宫规,有心疾的女子是不能入选宫廷的,孔嫔定是买通了一应官员才得以过关。”
如婳提醒道:“美人,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我立即摇了摇头,“现在的时机不对,孔嫔怀有龙嗣,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不会把她怎么样。而且孔嫔能够费这么大的周章混进宫来,一路爬到嫔位,上下肯定已经被她仔细打点过了。”
玉璃叹道:“孔嫔现在已这般欺负人,若待她生下龙子,定然容不下美人。我们得了这个好机会,却不能先下手为强,实在可惜。”
捧着这张方子,我却笑了出来,“不急,她的肚子才三个月,有的是机会。再说想除掉孔嫔的人那么多,我们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一不小心还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