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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何天之衢

芈丹没想到我会突然下令收兵,一愣,冲我喊道,“为什么?”

我哼道,“楚军的斗志已被调动起来,准备也已完毕,正是让他们出力的时候,难道让他们一直看戏一般看下去吗?你别废话,将士们正在厮杀,你要是愿意,就再为他们擂鼓助威!”

“好!”芈丹怒道。右脚一挑,那面大鼓翻转飞起,落在关楼的屋脊上,她一个飞身上去,迎着暮色寒风,双手交替快得看不清动作,鼓声大震。楚军闻声,齐声呐喊,用木石、火绳、弓箭、滚汤等迎头痛击攻城的秦军。

蒙绛是著名的神射手,见芈丹独立关楼的高处,弯弓搭箭,一箭射来,芈丹抬脚一挑,将箭矢踢飞。蒙绛一挥手,三台重弩车一齐发射,三支长箭锐啸着扑向芈丹,芈丹立住脚跟,一个铁板桥后仰,躲过一支,同时双手鼓槌轻轻一挥,拨飞另外两支。

楚军,甚至秦军,见她如此神技,都忍不住喝起彩来。

芈丹衣带飘飘,立于楼顶,容颜又俊美异常,身姿窈窕,宛如九天玄女下凡,看得众人都是一呆。

王贲催马上前督阵,马鞭遥指,喝道,“重弩手准备,给我百箭齐发,射死这婆娘!”

重弩百箭齐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心中一紧,叫道,“你快下来!”

芈丹怒道,“偏不下来,看他们奈我何也!”

话音未了,令人发憷的重弩箭矢已像一朵乌云般向芈丹遮天盖地而至!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怎样应对,若是她躲不过,这一个美人便不会被射成一只刺猬,而是直接被射得七零八落,要知重弩发出的箭矢体积极大,射中人的身体,会直接把人削成两半!

只见芈丹凝然不动,箭矢奔至,她双手鼓槌轻轻一挑,那面大鼓跳起,滴溜溜旋转起来,像一个吸盘一样用鼓壁将长箭接住,铎铎铎声音不断,那面大鼓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一些长箭,却将射向芈丹身体的长箭全部挡住。

那大鼓鼓壁乃是硬木所制,外面又包了一层铜皮,因此当重弩箭矢乌云飞过,那面大鼓成了刺猬,芈丹却毫发无损。砰地一声,大鼓仍然落在她身前,她双槌一擂,仍是响震百里。楚军见如此,大声喝彩,士气一时达到了最顶峰。

我心中一喜,忙下令弓箭、抛石器一起发动,向秦兵发动攻击,秦兵死伤甚重,白起凝视关楼半晌,挥挥手,秦军暂时退去。

我将庚桑虎、巴布等六名亲信叫过,吩咐他们去各营查看伤亡情况和武器、粮水消耗情况。芈丹从关楼上跃下,对就近一名将领道,“将这面大鼓抬去巡游各营,鼓舞我军士气!”那将领领命去了。

芈丹看看我,哼道,“怎样?”我笑笑,“想不到你也会有非凡的举动。”芈丹哼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转身离去吩咐各营加强戒备。

申屠熊走来笑道,“想不到这丫头也有这样的绝技,我真是小瞧女人了,小瞧了一个又一个,以后还真得每个都高看一眼!”

我笑道,“能让你子奔高看的女人,这世上又岂会很多?咱们还是保持大丈夫本色的好。”

两日后的黄昏,我们已打退了秦军的三次强力攻城,秦军伤亡较重,我们也已剩下不到两万兵员。

但是援兵还没有来。这几乎已经快成为一个绝望的信号,在楚军军营中迅速蔓延。

我和芈丹召集众将领再次召开军事会议。

众将大多身上挂了点伤,由于忙着督促作战,身上的甲胄也乌七八黑,看上去都有些褴褛。火光跳动,我对他们道,“经过我和芈丹小姐的商议,决定由她去秋凉城说动齐燕联军迅速前来增援。”

众将精神顿时一振,“当真?”但随即又黯淡道,“只是怕..”

“怕什么?”芈丹微微一哂,“小妹此去定不辱命!”

“此去秋凉城往返两百里,快马来回三日足矣。”我微微一笑,“众将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丝囊一只,芈丹小姐进入秋凉城后拆开看了,保证可以说得动齐燕联军前来相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丝囊递给芈丹。

此事在我和她的商议内容之外,芈丹微微一愣,接在手里。

众人目光都集于那丝囊之上,猜测不已。申屠熊提议道,“子放,我陪芈丹前去如何?”

我喜道,“这自然最好,实话说,这丝囊中的计策少了子奔你还真是不行呢!只是怕你和芈丹不熟,没好意思出口罢了!”

申屠熊哈哈一笑,“子放你自做了军师后,肚子里的计谋还用上瘾,用到兄弟身上来了!不仗义,等我回来,你得请我喝酒!”

我笑道,“该当的,该当的!”

芈丹和申屠熊走后,我迎着深深的暮色走上关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感觉凉透心扉。看着那些匆忙走来走去的年轻楚军面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肩上责任的重大,我是他们的一片天,我也必须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庚桑虎、巴布等走过来,围绕在我身边。巴布道,“军师,你那丝囊里到底藏着什么,我们能知道吗?”说着嘻嘻一笑。

我很喜欢他的乐天和无拘无束,微微一笑,“你得保证不说出去。”巴布笑道,“我保证。”我轻叹一声,道,“那不过是一篇策士说辞,苏秦、张仪你们知道吧,这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我不过是邯郸学步,想给大家一些希望罢了!”

庚桑虎一愣,“这么说,芈丹小姐他们此去有可能不成功?”巴布道,“也有可能成功。”我道,“巴布说的是。齐燕联军必定已经派了探子潜到氐原关,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很快知道,只要我们多打退秦军的一次进攻,芈丹他们成功的机率便会多增加一分。”

庚桑虎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巴布道,“越是关键的时刻,越要看勇气。”我道,“正是!越是关键的时刻,也越考验和磨练人!只要能渡过这次难关,咱们以后再不分彼此,都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传下我的令去,告诉大家,只要再齐心合力打退秦军的一次进攻,齐燕联军就会到来,我凤笑丘以项上人头担保!”

庚桑虎等又激动又感动,齐声道,“喏!”转身去传令。

最后一战的惨烈,我之后每每想起都热血沸腾,同时感到心有余悸。白起动用了所有主力攻城,并且用上了一切攻城手段,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几乎有整个关城的四分之一高。我能与白起对抗的就是一腔热血,以及凤三传与我的坚忍不拔的意志。

到了第三日的黄昏,残阳如血,最后一抹夕阳洗过我年轻的脸庞。站在晚风劲急的关楼上,我听到了身后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

我挥手将桑更虎六人叫过,“传令下去,集结所有兵力,准备出击!”他们一愕,看了一眼我坚毅的面庞,喏的一声,领命而去。

我披上甲胄,下到城门,翻身上马,命,“大开后门!”后门缓缓而开,芈丹和申屠熊领着铁骑出现在楚军的视线里,楚军欢声雷动。

关门大开,我一马当先,领着众将杀出城去,芈丹和申屠熊的铁骑立即跟上。

氐原关尚存的一万多人,加上芈丹和申屠熊带来的三万齐燕联军,与尚存的约六万秦军在氐原关下展开了大决战。

最后秦军在如山的斗志面前败退。秦军退兵时,白起说过一句话,“这小子强横,且避他一头!”这句话此后在楚军中传为佳话。

当夜月明高楼置酒,申屠熊将一位燕将介绍给我认识,“子放,这是我的结义兄弟李毅,他的族叔父便是那与乐毅将军齐名的大将李牧。”

我打量李毅一眼,他身形并不高大,但浑身散发着一种精练彪悍之气,我心中欢喜,笑对申屠熊道,“子奔,你这位义弟一看便是性情中人,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够朋友啊,明知你在此助我,却迟迟不来相救?”

李毅脸一红,恨然道,“若不是秦奥那小子拦着我,我岂有不来之理?”申屠熊立刻附和道,“正是,那秦奥确实不是个东西!他父亲秦开是燕国有名的大将,没想到有子如此!”

秦开我也略有耳闻,知道他是燕国抗击东胡人的著名将领,于是举爵笑道,“如此小弟是错怪毅兄了,小弟自罚一杯。”李毅忙道不敢,陪了一杯。

我又擎爵向芈丹道,“这次多亏了你。”芈丹看我一眼,目光中有些我看不太明白的内容,与我轻轻一碰爵,“也多亏了你。”我的心一震,忙转过头去与那名齐国将领说话。

那人是齐国田氏宗亲,名田叔衡,倒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于是这一场酒喝得痛快。席上大家问起为何我能提前预知早开后门相迎,我笑说那是运气。

其实当时在关楼上,我的灵魂像未卜先知一般告诉我,援军已到,可开门迎接——而当时,齐燕联军还在十里之外。

这场大战也震住了哪些潜藏的奸细,战争结束时庚桑虎等六人领命去抓时,他们早已逃之夭夭。

两日后,昭干城、昭信父子率领三万郢都援军到达氐原关,齐燕联军撤去。我和芈丹与昭干城办理了交接手续,奉楚王的召唤前往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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