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李元年已经大有好转,阿殇向江离然衷心谢过,便因云玄忌讳妖类玷污仙岛之境,与炽水寒打算准备早早离开此地。江离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直到花落月承诺定会再回来看他,方才与他们挥手道别,却伫立仙岛岸边注视着他们飞身天际,久久不愿离去。
花落月轻声一叹,不知今日一别,何时能再见到江离然,凡人的寿命如此短暂,但愿江离然能活到她再回来看他之时。而炽水寒心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所想,他正偷偷庆幸,如果可以的话,他巴不得花落月今生都不要再见到江离然。他怎会看不出,江离然那家伙虽然知道了花落月是妖,但却并没有完全死心,万一他对花落月一如既往的百般殷勤,而花落月因日久生情动了心,那才让他苦不堪言,悔之晚矣。所以赶紧的,趁现在带着花落月离江离然越远越好。
炽水寒抿了抿嘴,偷偷掩下了唇边的笑意,携着众人御风飞得又快又急,连花落月都忍不住抱怨起来,这样的飞行速度,把自己的头发和衣衫吹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回到李元年的家中,李元年大病初愈,身体还十分虚弱,需要人伺候,于是阿殇不顾自己伤情,请求炽水寒用离魂之术将她化成阿清,日日陪着李元年,服侍他服药静养。只是,那李元年经此变故,却日渐沉默寡言起来,不知是否因自知患病的缘故,他时常莫名地看着化成他妻子的阿殇,注视良久后却低首一叹。
炽水寒觉得此情形并不一般,花落月更担忧云玄会不会用假的仙丹欺骗他们,便执意要留下来。两人择了一处山顶暂时落脚,凭目眺望便可清晰的看见李元年家中的一切。
过得数日,阿殇因在阿清的躯体内逗留时间太久,妖灵变得衰弱,炽水寒告诫她,必须赶紧让妖灵回到妖体里去,否则恐会使自己妖丹伤势更重。阿殇显然百般不情愿,只是一味推脱,还是花落月安慰她道:“来日方长。”终于,她见李元年如今一个人也能勉强应付日常生活,而她自己也得尽快调息她的妖灵,才能继续化成阿清,便答应了。
那是一个阴沉的月圆之夜,月色格外的苍白。阿殇扶过李元年睡下,爱不释手的轻抚着他的眉心,微微一叹,便念起离魂口诀。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妖灵与意识出窍,离开了阿清的躯体,轻飘飘的悬浮在半空之中,不待她最后想再看一眼李元年,只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妖物,哪里逃?”
阿殇正值错愕之际,只见一道刺目白光闪过,法伞飞旋而来,在她头顶撑开,罩下一道光咒,将她的妖灵困在了一方结界之中。透过白光,她看见了假寐醒来的李元年,还有,在他身边一脸冷然的云玄。
李元年面露忧色地问道:“仙君,这个锁妖伞真的能收妖么?”
云玄神色有些自得:“你可别小看了这看似普通的仙伞,它有东荒仙尊亲自印下的伏妖仙诀,绝无妖类可逃脱。”李元年方才放心的点点头。
被锁妖缚灵伞困住的阿殇听得他二人的对话,怎么会听不明白,一时间潸然泪下,原来真的是他!想必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唤来了云玄,要收了她,因为她是人人惧怕,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的妖啊!阿殇难掩心中悲戚,脸颊上划下两行清泪,却目光不移地盯着李元年。
李元年有些怯懦的移开和她目光的对视,他低下头喃喃道:“你并不是阿清,你是妖,你冒充了我娘子。”他的语气有些哽咽而变得冷硬起来“你强占了她的身体!”
花落月和炽水寒赶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见阿殇受困,花落月心下一急,便凝起妖力射出一道银光攻向那仙伞。只听“嘭”的巨响一声,东荒仙尊深厚的仙灵之力顷刻之间便将花落月的攻击弹开了去,更震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得炽水寒从身后扶稳。
“云玄!你这是什么意思?!”炽水寒看得出这仙器所凝聚的仙灵之力和仙法有多厉害,晓是他素来脾气温和,容人大度,此刻也有些愠怒。
“什么意思?”云玄冷哼一声,那张倨傲的脸上却带着鄙夷和不屑“这可是李元年自己用我给他的传音鹤唤我来此收妖。”他负起两手,继续道:“无非是他知道了日日陪着他的妻子竟是妖类所化,一直欺骗于他。如今他幡然醒悟,想要与这个妖划清界线。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你!”花落月气得脸色发白,若不是炽水寒死命拦住她,恐怕她早已不顾一切出手攻向云玄。原来,那日云玄答应替他们救回了李元年,更开启了返境仙术,教李元年看到了阿殇是如何利用离魂妖诀冒充阿清的种种情形,以及她就是红蝶之妖的铁证如山!让李元年怵目惊心,难以接受。所以回来之后,李元年每每看着“阿清”竟会是那样的神情!
炽水寒心知肚明,云玄是故意从中作梗,他憋着一肚子火,很想出手给他一顿教训,可是尚存的一点理智清醒地告诉他,按人界和仙界的法则来看,云玄只是受李元年主动请托,前来收妖,并没有半分值得诟病的地方!而若此时花落月一怒之下杀了云玄,那么从此不光人界,恐怕仙界也难有她容身之地!于是他努力按耐下心中的怒意,更忍耐着钳制在他双臂中的花落月怒气冲冲的拳打脚踢,绝不松开她半分。
花落月挣不开炽水寒的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伞下的阿殇一分分虚弱了下去,她眼中终于有了温热的湿润,她冲李元年咆哮道:“李元年,你这个混蛋!”她为阿殇不值,为阿殇心疼,她心中犹如火山喷发般强烈的怒意,激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腔。她大声道:“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阿殇,你早就在三年前就死了!是她一直在为你续命,损耗着代表着她生命的妖灵!“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来人界报恩,自愿毁了千年的道行,才能通过人妖两界之间的神法结界!“
“她为了根本就不记得她,也再不认识她的你,甘愿舍弃了她自己!“
花落月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声音里却带着愤然的激动和深深的失落,炽水寒懂得,她心中的悲与痛是因为她心底深深地同情着和她同样身为妖类,却无比渴望自己能是凡人的阿殇!他紧紧地,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嵌入到他的身体里去。
“报恩?“李元年捕捉到这两个字眼,眼神染上一层疑惑。
困在仙伞下的阿殇妖灵,越来越透明,炽水寒心道不好,情势所逼,他再顾不得花落月在一旁,动用了体内一直掩藏起来的仙灵之力,向那仙伞掷出一道金光,云玄大吃一惊,却只见那金光与那仙伞的仙灵之力在空中交锋涤荡,最后竟紧紧缠绕,互不抵让。炽水寒紧紧皱起眉头,连百醉的纯仙灵气也无法化去东荒仙尊的仙术么?观之现在的情形,他心中一沉,准备破釜沉舟倾尽体内仙灵,强行摧毁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