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道紫色闪电划裂了漆黑的夜空,那人的身形面貌立时暴露在这一闪即逝的亮光下。
但见他脸涂伪装油彩,看不清表情的脸庞僵冷得如块寒冰,一双神光湛然的眸子里闪射出锋刃似的目芒,他就是偷偷渗透进来,欲将这座后勤补给站夷为平地的魔鬼尖兵邓建国。
抬腕一看夜光表,时值凌晨三点过一刻,时间尚还充裕,他便躲进车箱内,取下65式军用背包,翻出十几块C4炸药和装有定时器的雷管炸药,装进一个携行袋内。
准备就绪后,他跳出车箱,左手提着装满炸药的携行袋,右手擎着柯尔特手枪,利用风雨雷电等气候条件,在夜幕的掩护下,如幽灵一般,轻悠悠地在军营里东一拐,西一转,极其娴熟地将一捆捆雷管炸药放到油桶或者营房门口,把一块块C4炸药贴在军用卡车驾驶室底部。
转过几栋吊脚木屋,邓建国侧身隐藏在墙角,慢慢地探头往外察看。
斜对面有一栋低矮的木屋,一名哨兵身披雨衣,嘴巴叨着纸烟,正在木屋前边转悠,一支AK-47冲锋枪滑溜在肩膀以下,形态十分闲散。
邓建国仔细看去,见那栋木屋的墙面上有八个用白漆刷写的大字,”仓库重地,严禁烟火”,赫然醒目。
心中一动,邓建国不假思虑,便即判定那栋木屋是弹药仓库,断然决计前去设置炸药,将敌人的弹药库夷为平地。
心意已决,他见四周没有敌情威胁,值夜班的岗哨仅有一人,警惕性非常疏松,很容易打发上路,索性从墙角后面闪身出来,直截了当地冲那哨兵走近前去。
那哨兵正兀自抽烟,提神醒脑,解除疲劳,冷不丁地听见身侧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只道是换岗或者查哨的人到了,赶紧丢掉烟头,伸右脚踏住,将滑溜下去的冲锋枪往肩膀上方送了送,佯装一副正二八经的模样。
偏在这时,脚步声骤然而止,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条瘦削黑影巍然卓立在身侧不远处,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像泥塑木偶一样。
那哨兵隐隐然然觉察到有一双神光酷厉的眼睛,正直瞪瞪地迫视着他,寒气有如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袭遍全身筋腱。
他刚想扭头去观察那条黑影,忽地听得咝的一下金刃破风声,斜刺里猛不丁地 射来一道寒芒,他登时只觉颈右侧一凉,眼前一阵昏黑,腰腿各部的力量像扎穿的皮球一般,迅速地散失殆尽,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旋转,颓然倾倒在地上。
邓建国迅步走上去,伸右手从身体尚还在抽搐的敌尸上拔出碳钢手术刀,蹭干血迹后,插进腰带内,接着用右手抓住敌尸的衣领,像拖死狗那样将敌尸拽到木屋跟前,狠狠一脚踢进木屋底下。
右手拔出柯尔特手枪,邓建国连开两枪,打碎锁子,轻轻地推开木门,闪身钻入屋内,反手关上门,随即从头盔上拉下夜视仪,察看仓库内的情状。
不足半间教室面积大的仓库内,大大小小的纸箱和麻袋堆码成山,淡淡的橡胶味夹杂霉气扑鼻而来。
邓建国心里大感失望,摇了摇头,收起手枪,从嘴里取下81刺刀,左一划,右一拉,三两下便将一口大纸箱割开一个四方形窟窿,豁露出一双双黄皮纸包装的军用胶鞋。
又割开几个纸箱或麻袋,里面装着的不是军用水壶饭盒,就是军服军鞋,那里是弹药库,明显是存放军需品的仓库,邓建国摇了摇头,掏出两捆雷管炸药,塞进纸箱堆里,随即推门而去。
出得军需品仓库后,邓建国便想溜到军营外面去,呆一会儿便好欣赏敌人军营石破天惊,烈焰升腾,火光冲天,肢肉横飞,鬼哭狼嚎的惨烈景象,忽然听得左首脚步声纷至沓来。
心头一惊,他眼角余光眼向左首瞥去,见不远处人头攒动,有数人径直向这边走来。
他一看便知是敌人的游动哨,赶紧身形一闪,躲在一顶军用帐篷的暗影里,蹲下身子,将64微声冲锋枪擎在手里,全神戒备。
待得那一拨巡逻哨走过后,邓建国松了口气,转头一瞥眼间,见这顶帐篷体积很大,心想里面定然贮存着军用物资。
摸了摸携行袋,还剩三捆雷管炸药,他当即决计潜入帐篷内,把剩下的炸药安装在里边的物事上。
挑开门帘,他一头钻进去,浓浓汗臭味夺鼻狂扑,两耳更是听取呼噜呼噜的鼾声一片。 他惕然心惊,疾忙闪身躲到门口右侧,瞥眼间,只见十张行军床分别在两侧一字排开,十名敌军士兵正躺在床上呼呼酣睡。
尽管敌兵们的睡姿千奇百怪,但却睡得相当安稳,全然没有觉察到危险已经悄然逼近。
扫视了一眼这些沉睡中的敌人,邓建国失望地摇了摇头,便欲离去,突然间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对待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和战友的残忍。
右手捏了捏拳头,又一个声音响彻在他的心间:每消灭一个敌人,就会使自己少面对一次死亡的威胁,也为战友多增加一分生存的几率。
咬了咬牙,邓建国暗忖:战场上没有公平较量,凡是能致敌于死地的手段或技俩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平时不也这样教育战士们吗?战场上的生存之道不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吗?
言念及此,邓建国心头杀机狂炽,双眼闪射出酷厉如刀的煞光。
帐篷内原本沉闷的空气骤然紧张得令人窒息。
心下一横,邓建国断然决定将这些敌人送进地狱,提前为自己安全撤离清除障碍。
从嘴里取下81式刺刀,反握在右手里,刀锋迸发出森森寒气。
他身形一晃,欺至旁近的一个床位前。
床上躺着的士兵半盖着被子,兀自呼噜呼噜地打鼾,可能正在梦里和家乡的小妹幽会,故而面对勾魂使者驾临,竟然毫无知觉。
邓建国稍事迟疑后,狠狠一咬牙,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捂住那兵的嘴巴,右手刺刀架在那兵脖间,自右向左横向划拉。
扑噗的一声,如破败革。
大蓬温热的血浆,咝的一下狂飙而出,溅满了邓建国的右边脸颊,粘粘稠稠,还带着大股咸腥味。
那兵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四肢慢慢僵冷,热血仍在咝咝地向外飙射。
他的颈静脉血管已被邓建国一刀切断,再也无法回到家乡去幽会他朝思暮想的小妹了,再也不能和日夜牵挂他的父母团聚了。
右手握持着血珠子滚滴的刺刀,邓建国伸左手到脸颊一摸,立时摸得满手黏糊的血浆。
浓郁的血腥味向四下弥漫,帐篷内很快便灌满了这种中人欲呕的气味。
甩掉左手上的血浆,邓建国狠狠一咬牙,如一溜淡烟,飘身欺至紧挨的一个床位跟前。 床上躺着一个身材瘦矮的士兵,由于光线晦暗,邓建国裸眼辨不清那兵的面目,但直觉告诉他,那兵十之八九是个孩子。
此刻,那兵嘴里叽里咕噜的发出几声梦呓,上体扭动两下,右脚蹬开被子,露出了下身。
邓建国心头一紧,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被他用尼龙细绳活活勒死的那个孩子兵,带着童稚气息的瘦瘠脸蛋,毫无生气却无限怨毒的眼睛,五官扭曲成奇形怪状,嘴巴暴张舌头朝外猛伸,而喉咙里发出一长串咕噜噜的怪响,令人听之心头发毛……
惨绝人寰的一幕在他眼前活灵活现,他瞅了瞅手上这把血淋淋的刺刀,又看了看床上酣睡中的那名敌兵,竟然当场怔愣住了。
他暗里质问自己,对敌人大开杀戒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自己会不会沦为一架高速运转的杀戮机器?
尽管军事行动是执行法定杀人任务,是一种必要之恶,是迫不得己,但是人非禽兽,总难免会有恻隐之心,像现下这样,趁敌人沉睡之际,在如此近的距离,用利刀抹破敌人脖子,切断敌人颈静脉血管,接着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鲜血狂飙中气绝身亡,而且是在睡梦中浑然不觉地奔向鬼门关,自己确实于心不忍,因为屠杀毫无反抗力的敌人和战场上与敌人狭路相逢,短兵相接,面对面厮杀,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心念转动间,邓建国方才还炽旺如烈火的杀机就像突然遭到了一大阵猛烈冰雹似的,顿然衰退了一大半。
邓建国心神一阵忐忑,持刀的右手臂更是瑟瑟抖颤,楞立半晌,始终狠不下心肠来痛下杀手。
蓦在此刻,床上的那个敌兵陡然动了起来。
邓建国惕然心惊,瞥眼之间,只见那兵抽动了两下双腿,翻转了一身子,用手扯了扯被子,盖住裸露的上身,扭了扭脖子继续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警醒的迹象。
这一回,那兵翻了个身,脸孔正巧对向邓建国那边,颈项左侧朝上。
邓建国端详了一下那兵颈项左侧的动脉血管,又瞅了一眼手里的刺刀,只觉得浑身的杀气如泄了气的皮球那般散失得很快,他咬了咬嘴唇,终于按捺住杀机,狠不下心来。
帐篷内的血腥气愈来愈浓郁。
长吁一口气,邓建国抽手缩回即将挨拢那兵颈侧的刺刀,飘身欺向帐篷另一边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