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空气在瞬间被烤干,泛着一股辛辣的焦臭味,这片火当真厉猛狠毒。
方平躲在邓建国左侧的大树下,左手举着遥控起爆器,朝邓建国晃了两晃,自鸣得意地道:"怎么样?副队长,我的手艺可比得上黑鹰那家伙?"
邓建国哂然笑道:"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黑鹰可以一次将五枚反步兵定向雷串连一起,外加几发黄磷燃烧弹,高爆枪榴弹,你行吗?"
方平扔掉遥控引爆器,信誓旦旦地道:"当然行,不信下次出任务,我做给你看。"
邓建国见爆炸释放出来的毁灭能量迅速消散殆尽,心想敌军正忙不迭地躲避钢雨烈火侵害,正是摆脱追击的好时机,便大声地对方平喊道:"现在没时间听你自吹自擂,还是得赶紧闪人。"
邓建国话说完,径自向丛林深处疾奔而去,方平很想在邓建国面前炫耀爆破绝技,却不料
邓建国嗤之以鼻,他当下大是郁闷,嘟噜着嘴唇,皱了皱眉头,赶忙跟了上去。
丛林里树木星罗棋布,枝蔓藤刺纵横纠结,两人难以像平地那样健步如飞,磕磕绊绊地奔出了四五百米远,均累得大汗淋漓,喘气粗重而急促,焦渴更是如火如荼,亡命奔逃似乎比绝命搏杀更耗费体能。
两人停下来活动着筋骨,准备稍事喘歇后再奔逃。
方平嘴唇干得起皮,喉咙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迫切想喝水解渴,水袋里的水没了,他就打开右腰后侧的水壶包,取出水壶,感觉到水壶轻飘飘的,他仔细察看,发现水壶被流弹射穿了两个窟窿,半壶清水全漏光了。
"该死,可惜我这半壶水。"方平气得狠狠地把水壶抛去老远,碰到一棵树干上,发出镗的一声大响,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丛林里听起来分外响亮。
邓建国正想训斥方平,怎么如此冒失,黑夜里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是不是想把敌人给招来?因为刚才追逐他们的那彪敌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散落在丛林里追踪他们的敌军还有好几路,必须得小心谨慎。
蓦在此刻,不远处传来叽哩呱啦的喧嚷声,拉动枪栓上膛的金属碰擦声,还有脚板踩踏枯木,身体拂弄枝叶的声响,杂七杂八的声音沓纷而至。
方平赶忙伸左手从左腰后侧拽过95步枪,迅速换上新弹匣,准备应战。
邓建国暗叫不好,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刚刚甩掉一彪追兵,现在又惊动了一股正在歇息的敌人。
邓建国心想敌军追踪能力强得可以,若是现在赶往预定地点去与其他几名小分队战士会合,势必会暴露目标,不如自己故意闹出大动静,引开敌军的注意力,让方平先去预定地点与其他战士会合,尽快撤往接应点,免得夜长梦多,他自负孤军奋战,如鱼得水,有战友在身边同生共死,反而有些碍手碍脚。
他右手抄起AKM冲锋枪,对着敌人出没的方位开了几枪,然后大声喝令方平:"夜鹰,我来把追兵引开,你赶快撤。"
方平躁急地道:"不,副队长,还是你先走,由我来阻挡追兵。"
邓建国急赤白脸地道:"少废话,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想阻住追兵,赶快撤。"
邓建国一开枪有如陨石坠海,激起千重浪,丛林刚刚恢复沉寂,如今再次枪声大作,喧腾沸扬。
啾啾的破空厉啸声中,几颗子弹夹风带火地扑来,打在邓建国藏身的树干上削下几块树皮,邓建国伸手对着子弹飞来的方位打了个五发长点射,不远处传来两声悠长的惨号声。
邓建国扭头对方平厉声吼道:"我叫你赶快走,听见没有。"
方平不愿自顾逃命,让副队长孤身犯险,想留下来生死与共,苦丧着脸道:"副队长,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赴汤蹈火,你不撤,我也不走。"
敌人越迫越近,邓建国心急火焚,粗声暴气地道:"****,老子有个绰号叫魅影刺客,难道你忘了,当年安南猴子比这帮龟孙子厉害多了,还不照样被老子杀得丢灰弃甲,听话,马上给老子滚 蛋。"
他话音甫毕,倏地侧身后倒,露出掩体,单手操枪扫射,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呼哀号,他迅疾侧滚翻,趴在灌木丛里,把一颗高爆弹塞进GP-25榴弹发射器枪管里,他嘶声对方平吼道:"听话。"
方平不禁热泪盈眶,多年前副队长数度在任务中为掩护战友们安全撤退,不惜以寡敌众,独闯鬼门关,最后大败敌军,全身而退的英雄壮举,他早已有所耳闻,如今副队长再次为战友们舍生忘死,只手力战人多势众的敌人,忠肝义胆,天人可鉴,怎能不感人肺腑。
他很想留下来跟副队长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但却拗不过素来特立独行,兵行险着的副队长,只好抹了抹眼泪,狠狠一咬牙,低头弯腰地向预定会合地点疾走而去。
邓建国翻滚到另一棵大树后面,想发射枪榴弹压制敌军的火力,但角度太差,只得掏出两颗催泪弹,分别从大树两侧抛出去,利用有毒的气体刺得逼近的敌兵泪眼迷蒙,火力稀薄当口,兔起鹘落般连续转换了几个掩体,而后朝方平相反的方向奔去。
他那瘦削身形在林木间东弯西绕,宛如水蛇般灵巧,每跑出十几米,便要寻找掩体,开上几枪,然后接着跑。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枪声渐渐稀薄起来,显然敌军的追击步伐跟不上他逃遁的速度,被他远远甩在后面,这对于他来反而不是好事,因为他现在的首要目的不只是为了摆脱追兵,还得要故意暴露行踪,吸引敌军跟他大玩追奔逐北的游戏,这样战友们和李博士才会更安全。
他停下来稍事歇息后,又打了几枪,还抛出一颗手榴弹,告知敌军他当前的方位,快来追他,随即沿着直线跑,双脚踢得地面枯枝败叶乱飞,左手挥舞大砍刀,竖劈横斩着身前身侧的树枝,巴不得把痕迹留得越大越好。
到得晨曦初露之时,邓建国已是疲惫不堪,便换了个方向,以脚尖点地的方式小跑了近百米远,蓦然瞧见眼前高高耸立着一棵粗壮大树。
邓建国心中一动,便想藉这棵大树暂时栖身,于是他在周围撒了许多瓦斯粉末,随后攀上树腰,藏身在茂密的树叶间。
他就着清水啃了几口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为身体补充一点能量,谁知这样一来,倦乏挟着睡意双重袭扰着身体,他心想大树腰上枝叶繁茂,隐蔽性极强,加之树底周遭又撒了大量瓦斯粉,即使追兵配属有军犬,也难以寻索得出自己的形迹。
他盘腿坐在树腰上,拔出五四手枪放在怀里,而后闭目养神,调息衰惫的身体。
歇息半个小时后,他一股劲儿地向北行军,心系李博士和小分队其他成员的安危,恨不得生出翅膀来,好立马飞临接应点上去等他们,倘若他们不能按时赶到接应点会合的话,那就证明他们已经被敌军消灭或者生擒。
邓建国一想到这种恶劣的情况,心里便忧急如火焚,寻思:自己虽然很成功地引开了敌军追兵,并与他们展开了残酷而激烈的丛林追逐和枪战,自己倚恃超凡的豪胆和炉火纯青的战斗技能,尽可能多地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转移他们的视线,分散他们的精力,好让李博士及其他战友有更大机会安全撤离,但是敌军不是傻瓜,自己已经和他们周旋了两天时间,自己耍弄的调虎离山计,难免不被他们窥见。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白里透红的光芒渐渐铺满大地。
林海苍茫,万木葱茏。
晨风幽幽轻吹,像一双温柔小手轻轻拂散了腾腾白雾。
湿冷的空气慢慢暖和,夹杂着野草花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一只虎皮鹦鹉翘着红嘴巴,扇动着翅膀,落到一根树桠上,是那么悠闲地沐浴在清晨的新鲜空气里。
鸟鸣声时断时续,林子里静寂如千年湖水,落叶可闻。
倏忽间,沙沙沙的一阵细碎而极富节奏感的步履声由远及近。
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极难透得过厚得绿色棉被似的树冠,再加上枝蔓藤条盘缠纠结,林子里更是恍若森罗殿。
因此,若不是目力超卓之人,根本不可能会察看到林荫深处有无数条精悍人影在晃动。 个个头戴阔边帽,身穿A-TACS先进隐蔽性迷彩丛林战斗服,脚蹬沙漠作战靴,人人脸涂伪装色,脖颈围着阿拉伯格子汗巾,清一色美式武器装备。
他们一共二十五人,是鬼影党号称'森林之狼'特遣队的两个战斗小队。
其中,有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物很是抢眼。之所以这么说,并非他生得高头大马,也非他是众人当中唯一使用中国造56冲锋枪、五四手枪、81刺刀的人,而是因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是在南疆战事时期中国陆军D集团军A师坦克团装甲侦察连勇立战功的侦察兵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