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鹰是个有点洁癖的人,自然不堪忍受这臭哄哄的环境,他生拉硬踹的把那几个卫生素养极差的伙计弄去冲了澡,室内的空气才有所好转。
夜静更深,冷月幽光。
室外万籁俱寂,室内鼾声雷动,同室的弟兄尽皆酣畅入睡。
白霜鹰是心潮起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由于他所睡的床铺恰好靠在窗边,非常便于察看外面的动静状况。
他轻轻的坐起身来,双目如炬的投向窗外,偌大的益阳堂是灯火皆熄,静如古井,仅只看得见远处的一些走廊过道里有昏暗灯光的亮着,只听得见偶尔有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响。
一个念头陡然涌上白霜鹰的心头,他决定利用苍茫的夜色出去察探一下益阳堂内的地形地貌和防御状况。
他迅捷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从兵器架上随便取下一柄帮里配发的制式长剑,然后就像鬼魅似的从开着透风的窗口掠了出去,起落之间,寂然无声。同室的那些精疲力尽的秃鹰帮弟子的鼾声响个不停,就是身法稍逊的高手也很难让那些在睡梦中的弟子有所警觉,可谓是得天独厚。
来到室外,白霜鹰的两只锐利眸子警惕的扫向四面八方,一事一物都静得如死,夏虫在低低的吟着,清幽的夜风在轻拂着,远处的那些灰暗灯光带来一股森怖的氤氳。
白霜鹰放心的疏了一口气,然后双脚轻轻往地面一点,如幽灵飘浮似的驰离当场。影子军队兵临城下,益阳堂上下笼罩着一种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八面埋伏的气息。
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疏于防范。堂口里的每重门户,,每条走廊,每处要地都加强了警戒,增派了人手。
寻常的高手来执行侦察困难重重是不言而喻的。然而,换上白霜鹰就另当别论了,他的身法原本就很出色,现又习得影子令主所授的影子身法,简直是如虎添翼,虽不至于移形换影,但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了重重岗哨。也许,巡夜值勤的都是些武功平平的普通弟子,他才能如鱼得水。
益阳堂内,院落环环相连,房舍鳞次栉比,走廊甬道犬牙交错,令人宛若置身于一座诡异奇妙的迷宫之中。
白霜鹰是初到贵地,只能凭着直觉漫无目标的东奔西窜,宛如一只无头苍蝇在瞎磕碰。
他那纤弱的身形轻盈得好比是一缕来自天上人间的浮烟,不带一丝风响的擦过一个又一个岗哨的肩膀,蹦上一道又一道的檐梁,跃过一块又一块的池塘花圃,绕过一座又一座的亭阁,拐过一栋又一栋的楼宇,犹如无人之境的来去自如,可见他至少已获得了影子令主一半的真传。那些疲于奔命的守夜者在这三更里恐怕早就眼皮子打架,瞌睡兮兮的了。
白霜鹰发现益阳堂根本就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四周筑着二三丈高的围墙,而且都是大理石砌成的,坚不可摧。堡垒里面的许多楼宇则是用青砖建筑而成,操练场、议事厅、演武厅、宿舍楼、兵器库、仓库更是一应俱全。此外,亭台楼阁,池潭园囿,假山塑雕,奇花异草也是样样不少,可见益阳堂的头头们不仅善于嗜血拼命,攻战杀伐,还喜欢栽花种草。
不错,益阳堂就是一座可容纳下五千人马的兵营。
白霜鹰如同参观名胜古迹一般的转游了整整一个更次的光景,端的是一饱眼福。为防转行太久,一不留神弄出动静来,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两天一夜没有合过一下眼,身心也确实有些疲惫,他便凭着印象往回折返。
到了一处拐角,忽然……
"沙…沙…沙…"
拐角的另一头响起一阵轻健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咳嗽声,由于是在夜深人寂的四更时分,听得特别的清楚。紧接着就是一串嘟嘟啷啷的怨艾之声。
白霜鹰精神陡振,警惕骤增,疾快无比的将身子在墙面上紧紧的贴着,揉了揉困倦的眼皮,探出半块脸,右目如炬的朝拐角的另一头搜视过去。
哇!十步之遥,灰暗蒙蒙的灯光下,幢幢人影径直的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一件件草绿色的衣裳,一颗颗晃动的光头,一条条矮墩而精壮的身影在一刹那间全部摄进了白霜鹰的瞳孔之中。
白霜鹰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眼光电掣的往左侧一扫,在不及人们喘一次气的短促光景里,身子比夜猫子还要快,比薄雾还要轻的掠过左侧的一块花团锦簇的园圃,直朝两米外的一栋矮矮的石墙瓦楼投去。
到了那里后,他敏捷的隐身于暗影中,然后慢慢的把身子贴向石砌墙壁,双目圆睁,两耳俱竖,神经紧绷,全神戒备着周遭的一草一木。
这当儿,在他的意识里,夜风也突然变得冷瑟起来,草木也跟着萧索,空气也跟着凝结。很快,方才险些跟他劈头撞上的二十余个巡夜的秃鹰帮汉子正自拐角的另—头转了过来。
他们的步履很轻,很缓,白霜鹰在暗角里看到有的人不住的在揉眼皮子,有的人在打着呵欠,有的人在紧腰里的武装带,有的在忙不迭扣衣服钮子,还有的在低声怨骂着。
"真******倒霉透顶,老子成天被呼来唤去的不说,现在想安安稳稳的睡一晚上觉都成奢望。"一个吵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来。
"春芽子,你他娘的抱怨个屁,不就是值个夜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要你上战场拼命。"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低缓的传了出来。
"就是嘛!谁让咱们天生命溅,吃这一碗饭早晚免不了要脑袋搬家,不过这总比挨饿受欺辱强啊!"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嗔道:"我不复气的是那些头领们,整天板着个面孔,专拿我们这些小卒子出气,挨了上司的训要找哥儿们泄愤,赌博输了耍拿哥儿们发标,闲得无聊了也要冲哥儿们开涮,现在他们倒在金窝子里睡得四平八稳,我们却要熬夜值勤,唉!老天爷真他娘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