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四十余副血肉身躯就筑成了一道圆形弧墙,一把把狭长的朴刀闪耀着寒凛的光芒,一柄柄雪亮的利剑辉映着寒星冷月光,乍看之下,端的是勾魂摄魄。
夜静更深,凛凛的夜风骤然变得刺肤裂肉起来。
冷瑟的空气更是越发越显得无比的紧张。
旷野里,七零八落的鸟虫凄啼也如同是阎罗君在敲断魂更。
大敌当前,刀山剑林。
在血雨腥风中历练已久的白霜鹰显得很是淡然,平静。
冷哂的笑了一声,原地不动如山,他古井不波的道:"看不出来,各位朋友已经在这里恭侯小爷多时了,如此情深意重,小爷真是受之有愧呀。"
当先的一个高头大马,看上去虎头虎脑的汉子大马金刀的踏进一步,浓眉一竖,牛眼凶暴的瞪视着白霜鹰,撇了撇嘴巴,晃了晃手里的朴刀,恶狠狠的吼道:"喂!白霜鹰脸,敢情是活腻了吧?连咱秃鹰帮办事你敢瞧。"
白霜鹰强压怒火,淡然一笑,神色倏寒,但没有吭声,静待领头羊的现身说法,这些吃粮卖命的小角色不值得他去理会。
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头青显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下贱货色。
他雄纠纠的挺了挺胸膛,手里的朴刀冲着面色寒峭的白霜鹰晃了两晃,扭头冲着身旁一干同伙大大咧咧的叫道:"我说哥们几个,早先负责放哨的夏香主还以为是那些神出鬼没的金衣人来了,所以就命令我们先埋伏起来,伺机行动,闹了半天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霜鹰脸。" 四下里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讥笑。
又有一个笨头笨脑的家伙接口大声怨艾道:"搞得人心惶惶的,还以为是个二郎神呢?谁知道来的是个穷酸书生,没钱投宿了就在荒郊野地里打尖。"
又一个尖声尖气的家伙道:"一个过路看热闹的穷书生竟然把夏香主搞得诚惶诚恐,疑神疑鬼的,他也不想想现在正值殿试时期,像白霜鹰脸这样披星戴月赴京赶考的书生多的是。"
白霜鹰不动声色,心里暗骂:"一群不知廉耻的鸡鸣狗盗之徒,出言不逊,恶语中伤,可悲得连前来索魂夺命的影子煞星都认不出来。"
"真是的,为了这么一个舞文弄墨的穷书生,搞得弟兄们人心惶惶的。"
"早知是这样,随便留下两个哥们,把这白霜鹰脸料理了算了,省得让大伙儿在那蚊虫横行的草丛里干耗这半天,弄得还有十几车的东西都没有运走。"
"是的,晚了的话,恐怕敌人的援军会赶上来,那样的话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对呀!刚才我明明听见远处有惨叫声传来,莫非是我们先走那部分弟兄跟闻讯赶来增援的敌人干上了?"
四十余个秃鹰帮汉子叽哩呱拉的,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白霜鹰反倒显得冷落了。
他大脑一转,暗忖:听这些秃鹰朋友的意思,适才自己闻讯赶来的时候,老远就被暗中盯梢的那个夏香主所发现,误以为是那些金衣蒙面,神出鬼没的影子使者,于是,夏香主不敢贸然釆取行动,也就顾不上转移剩余的十辆载货马车,当即命令手下的弟兄埋伏起来,伺机而动,没想到手下有不争气的弟兄,被那衣物烧焦的臭气呛得咳嗽出声,提前败露了行藏。 生性冷傲的白霜鹰被这些小角色的冷嘲热讽,大言不惭激得怒火中烧,当下,急敛心神,疾言厉色的喝道:"都给******给小爷闭嘴,叫你们领头的角色给我出来说来。"
白霜鹰这一声断喝不啻于五雷轰顶,一干秃鹰帮汉子登时打了一个机伶寒噤,闭上了嘴巴,纷纷朝眼前这个冷面如玉,白衫胜雪的文弱书生投了惊然的一瞥。
适才那个出言不逊的牛壮大汉更被骇惊得倒退一步,左手搓了搓眼睛,脸色惊疑的盯着白霜鹰,仿佛在问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的确,这个时候,白霜鹰那张英俊的脸蛋上罩满了森然的煞气,两只澄澈,黝黑的眸子里陡射出两道勾魂摄魄的厉芒,神情冷酷得宛如一尊惟妙惟肖的冰雕。
场面上登时一片僵寂,四十余名秃鹰帮的儿郎怵惕的紧握手中的兵器,四十余只眼睛惶悚,惊疑的盯着白霜鹰,谁都不敢抢先出手,显然是被白霜鹰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给震慑住了。 神色森酷的白霜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冷语冰人的又喝问了一声:"叫你们领头的角色给小爷出来说话,听见没有。"
僵硬,冷厉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意味。
就在此刻,几声嘎嘎怪笑传处,那个破锣嗓音又出来了,道:"白霜鹰脸,你好大的口气,耽搁了本帮的军务,你该当何罪。"
随着话声,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人物越众而出,虎步欺至白霜鹰跟前三米处停下身来。
嗯!来者不但人高马大,威猛如虎,而且生得奇丑不堪,夜壶脑壳上蓬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极了猪毛,黑粗皮脸上布满了恶瘤疮疤,歪嘴里两排鬼牙,尤其是那只抽扭的塌鼻子,那双还眨巴眨巴的烂眼皮狗眼,更是让人呕吐恶心。身上披着赃兮兮,皱巴巴的麻布袍子,一副邋里邋遢的熊样。
"咔…呸"的一声,这家伙啐了一口黄痰,用油污袖子抹了抹那张粪板似的嘴巴,清了清破锣似的嗓子,抖了抖手里的鬼头刀,狠狠的盯着白霜鹰,恶声恶气的道:"老子是秃鹰帮益阳堂的香主夏坤,你他妈是那条道上的瘟神?"
一听是秃鹰帮益阳堂的爪牙,白霜鹰顿然精神大振,杀气炽烈如火,他冷嗤的笑了一声,语气森寒的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小爷就是来给你们这些卑劣龌龊的牛鬼蛇神养老送终的瘟神。
僵冷而恐怖的语气一出口,夏坤微微一怔,他自恃甚高惯了,当然不能在眼前这个不明底细的文弱书生面前煞了威风,况且周围还有一干手下,说啥也不能低了志气。
于是,他嗯了一声,两只狗眼眯瞪着,舔了舔粪板似的嘴唇,加大破锣嗓门喝道:"喂!白霜鹰脸,你究竟是在那条道上混饭吃的,赶紧报个万儿出来。"
白霜鹰嗤嗤一笑,冷言冷语的道:"影子煞星,快剑白霜鹰。"
白霜鹰原以为此名一出,定然会把对方吓一跳,岂料,那个夏坤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就不以为然的道:"老子还以为是影子使者呢?没想到是个无名小辈,什么'影子煞星,快剑白霜鹰'…嘿…嘿…嘿…老子没听过。"
极为不屑的话语直听得白霜鹰怒发冲冠,不过转念一想,夏坤的傲慢,不屑,轻蔑也无可厚非,此前除了秃鹰帮岳阳堂和双蛇帮被他杀得哭爹叫娘之外,其余人等并没有见识过这个小煞星的厉害,上回在百石谷手刃双蛇帮首魁王伦时,现场毫无目击者,当时正值影子军队攻破双蛇帮总坛,恐怕除了领军的影子军队头目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随后他又悄然隐退常达三个月之久,因此,他手刃西陲霸枭王伦的事虽然惊天动地,但在江湖上却知之甚少。
不过,这样低调也很有好处,名不见经传反而有助于他今后的一系列复仇行动。
白霜鹰强压火气,冷厉的笑道:"朋友,你听没听过小爷的名号无关紧要,关键是你们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雷厉风行的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断然决定要把眼前这群秃鹰帮益阳堂的爪牙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他不想让益阳堂的人知道他又重现江湖了,正千里迢迢驾临湖南,着手实施他下一个索仇计划。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就只好心狠手辣了,诚然,这帮秃鹰帮的畜牲留在世上也是祸患无穷。
夏坤一听白霜鹰那恶毒而寡绝的口气,情不自禁的感到心头泛寒,冥冥中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一瞧眼前这位白霜鹰脸那一双带煞眼眸,就知道不是个好兆头。
环围四周的那些秃鹰帮的儿郎们也立知不妙,一个个怯生生的僵立在当场,腿脚不禁有些发软。
冷瑟的空气也在这当儿紧张得令人窒息。
夏坤壮了壮胆,色厉内荏的道:"白霜鹰脸,少******在老子面前诳语恫吓,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白霜鹰不带半点感情的道:"真的吗?"
夏坤暴跳如雷的吼道:"真的又怎么样?"
"你不后悔。"
"你******才会后悔呢?"
"是吗?"
夏坤狂吐一口黄痰,刷的一下掣出鬼头刀,宽厚的刀刃在寒星冷月的照射下泛闪着凛凛的寒光。他扯着破锣嗓子,口沫横溢的暴吼道:"白霜鹰脸,老子看今晚你是死定了。"
"哦,是吗?为什么?"
"第一,你妄自尊大,满口诳言,第二、你看到了你不该看到的事,老子就只好让你永远开不了口了。"
他恐怕还不知道,这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后一次逞恶扬威了。
顿时,白霜鹰的杀机狂炽得有如火山骤发,暴烈的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人随喝声,白霜鹰那瘦削纤弱的身形就地一旋,长剑快如电掣雷暴似的疾刺而出,一道熠熠生辉的蛇电自虚空里猝闪骤现,威猛刚劲的罡风宛若一头张牙舞牙的猛兽一刹间就将僵冷而紧张的空气撕抓得碎碎片片。
这个夏坤也是个好把式,他的应变能力和狠辣之心也是丝毫不逊色,几乎在白霜鹰出手的同时,他撕心裂肺的咆哮着,粗大的身形暴起,手起刀舞,刀光如雪,霍霍的劈头削斩白霜鹰的脑门,一出手就是杀着,足见这厮也是个嗜血如命的狂暴之徒。
呼呼的罡烈风声中,双方的兵器猝然交接,随着就是"呛啷"一声震得令人心颤神摇的暴响,一蓬闪亮的火星溅扬而起,一声沉痛的闷哼声紧随其后。
只见,白霜鹰长剑斜扬,巍巍不动,面无血色,双目喷火,钢牙紧挫,形色变得可怖至极,堪比一头生啖人血,活食人肉的冥府怪兽,简直令人怀疑他还是不是那个白衫飘飘,文质彬彬,浑身儒气的青年书生。
且看夏坤与白霜鹰走过这一回合的瞬息间,那高头大马的身躯跌跌撞撞的朝后暴退不迭,就像一条在汪洋怒海里颠簸的孤舟那么不堪一击的跌翻在寻丈开外。
一片呼轰声中,环围四周的四十余名秃鹰帮汉子瞋目裂嘴的,恶虎发威似的挥动着刀剑,癫狂的,蜂拥的扑上,简直就没把身家性命当回事。